晚上七點，張炎脫下軍裝，取出一套黑色的西裝換上，借著夜色悄然出發。

半個小時前，周同一打來電話，說是今天晚上九點在金陵飯店舉行慶功宴，要他務必按時到場。

放下電話後，張炎沒有立即動身，而是把戴星光中午說的那番話細細思索了一遍，又理了理情緒，這才離開了辦公室。

剛剛走出特務處的大門，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就在他的身邊緩緩停了下來，接著，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伸到車窗外，衝他招手道:“老弟，快上車。”

張炎扭頭看過去，原來是裝備科科長朱一天！

“朱老哥，多謝了。”張炎面色一喜，拉開車門就跳了上去。

小轎車在街道上一路飛馳，張炎一邊欣賞著車窗外美輪美奐的建築物，一邊同朱一天閑扯胡侃，時不時還講上幾個笑話，直把他逗得哈哈大笑，不消片刻，兩人的關系就拉近了不少。

朱一天雖然接觸不到絕密的情報，但他有私人小金庫，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器械裝備，上次進去之後，滿屋子的東西驚得張炎目瞪口呆，同他搞好關系，絕對大有益處。

所以，張炎也就絲毫不吝嗇那幾個爛大街的笑話了。

“科長，到地方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司機打開了車門。

“老弟，真是痛快啊，改天咱哥倆喝幾杯，如何?”朱一天心情大好，顯然還沉浸在剛才那幾個笑話中。

“隨時候命。”張炎沒有拒絕。

兩人一下車，就有守在飯店門口的弟兄引著他們上了二樓中央的包間。

“老弟，老朱，你們來了。”

剛一進去，先一步到達的幾位主官紛紛走過來打招呼。

朱一天已經是一科之長，自然不需要太過客氣，只是微笑著同眾人點了點頭。

張炎則不同，在場的幾位主官無論是軍銜還是職務都比他高，因而他在態度上顯得非常恭敬，一連叫了好幾聲“老哥們好”。

眾人相互之間寒暄幾句後，便一一落座。

“老弟，你看我找的這地兒環境怎麽樣?”坐在張炎旁邊的周同一一臉得意的說道。

“非常好！”張炎裝模作樣的掃視一下周圍，隨口敷衍了一句，心裡卻鄙視不已，這特麽又不用你掏腰包，神氣什麽?

“咦，周老哥，我怎麽沒看到怡中他們?”張炎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周同一笑道:“整個二樓都被我包下來了，他們應該在其他包間。”

“老哥豪氣！”張炎乾脆拍起不要錢而且毫無營養的馬屁。

“那是，金陵飯店是什麽地方?一般人想來還來不了呢。”周同一臉上的傲嬌之氣更濃了。

張炎忍住罵娘的衝動，看了他一眼，說道:“呵呵，的確如此！”

兩人正說笑著，突然，包間裡不知是誰大聲喊了一聲:“處長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面向包間門口的戴星光，挺身敬禮道:“處長！”

“都坐，都坐，不用那麽拘束。”戴星光意氣風發的走到主座的位置，抬手示意眾人坐下。

客套一陣後，年輕貌美的服務員很快就把香氣撲鼻的酒菜端上了圓桌。

戴星光舉杯站起來，親自敬酒道:“諸位，這第一杯酒，我要敬張老弟，你們都知道，張老弟雖然是個新人，但取得的成績非常耀眼，就連委員長都讚賞不已，我也是相當佩服，來，張老弟，我代表大家敬你一杯！”

張炎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忙端起酒杯站起來彎腰道:“不敢，不敢，這都是處長領導有方，我隻做了我應該做的，

所以應該是我敬處長才對。”“對對對，這都是處長的功勞。”一時間，滿桌子的人都站起來向戴星光敬酒。

“好好好，我就喝了這杯酒，大家隨意。”戴星光氣衝雲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眾人敬完酒重新坐下來後，戴星光又添滿了一杯酒，笑道:“這第二杯酒，我要敬周科長，最近這段時間，情報科的工作做的非常好，你們大家都應該向周科長學習。”

周同一聽到這話，非常誇張站了起來，舉起酒杯，把張炎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但引起的熱度嘛，就遠遠不如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裡頭的彎彎繞又豈能不明白?

戴星光吃了幾口菜，喝了幾杯酒，就急匆匆起身告辭，臨走之前， 吩咐眾人吃好喝好玩好。

“處長慢走！”

眾人將戴星光送到包間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才繼續回來吃喝樂。

戴星光離開之後，慶功宴才逐漸真正的熱鬧起來，畢竟，他這位大人物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拘束，沒人敢真正的放飛自我。

接下來，張炎自然就成了慶功宴的中心。

“張老弟，以後有好事可要想著我們啊！”

“對，張老弟，以後有擺不平的事直接找我就是！”

“張老弟，以後沒事多去我辦公室坐坐，我那兒有上好的雪茄和茶葉！”

“……”

幾個滿臉通紅、頭上冒著熱氣的醉鬼，哦不，幾位醉態百出的主官紛紛拿張炎“開涮”。

這其中的道理張炎自然明白，無非就是看自己多次立功，贏得了委員長和處長的青睞，一個個都眼紅了，想以合作之名從中分取一杯羹。

“好說好說。”張炎挨個敬了一杯酒，表示老子明白了。

慶功宴仍然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幾位主官也依然在相互敬酒，張炎卻沒有多大興趣，便以給其他包間裡的弟兄們敬酒為借口，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飛一般逃離了金陵飯店。

時間已經接近十點半，看著路邊燈火通明的百貨超市，他的內心忽然產生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沒落感。

“我還能在南京城待多久呢?”

望著街道上來去如梭的行人，張炎突然發現自己孤零零的，因而暗自發問。

長籲了一口氣，他便沿著流光照耀的街道，一步一個腳印，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