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剛從位於地底下的審訊室來到地面，還沒進入特務處大樓，就聽得沈怡中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張長官，留步！”

　不得已，張炎隻得止住步伐。

　沈怡中乘機追了上來，瘦削的身軀橫在他面前，氣喘籲籲的說道:“張長官，你……你怎麽走了?”

　張炎皺眉道:“怎麽，難道你認為我不應該走?”

　沈怡中苦著一張臉說:“張長官，你和周科長是釣魚行動的負責人，本來就應該精誠合作，如今飛魚還沒有開口，你這麽一走，後面的事情就沒法幹了，恐怕到時候處長那裡也不好交代啊。”

　被沈怡中莫名“頂撞”了一番，可張炎一點兒也不生氣，而是笑著說道:“這是周老哥讓你給我帶的話吧。”

　如果換成是其他人，沈怡中肯定會百般狡辯，但他面對的是張炎，更確切的來說是張炎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雙眼，這個時候，他只是尷尬的點了點頭。

　張炎長歎了一口氣，問道:“怡中，你應該知道我進入特務處還不到半年吧?”

　沈怡中點點頭說:“知道，可這跟釣魚行動有什麽關系呢?”

　張炎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當初你被伯父送到特務處，被周老哥賞識重用，處裡的人是怎麽看你的?”

　“那還用說，一個個表面上笑臉相迎，稱兄道弟，可私底下都瞧不起我，說我是馬屁精，整天就知道到處鑽營……”說到這裡，沈怡中臉上的憤憤之色消失了，他恍然大悟道:“張長官，你的意思是……”

　張炎擺了擺手，適時打斷了他的話，但卻順著他先前的話講了下去:“也就是說，你是靠自己的本事才得到周老哥青睞的，可是，不知底細的人只會妒忌你，巴不得你出醜，等著看你的笑話，你說是不是這樣?”

　“是！”張炎說得句句在理，寥寥數語就勾起了沈怡中的回憶，令他無法反駁，只能點頭表示同意。

　張炎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現在的情況和你當初何其相似啊！我就算是立下滔天大功，別人呢?對我的第一印象永遠只會是委員長的同鄉，乾得越好，別人就越眼紅，樹大招風啊！”

　在一片“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氣氛感召之下，沈怡中也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抱怨個不停，有些個敏感詞匯，把作為聽眾的張炎都嚇得心驚膽戰。

　只是，這家夥過完嘴癮後，經涼風一吹，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對勁了。

　張炎隻當做沒看見，繞了一個大圈之後才終於回歸正題:“怡中，我和你、周老哥這今天累死累活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能在釣魚行動中撈足好處，我抓到了飛魚，又弄到了日本人的新型密碼本，功勞已經足夠了，我不參與審訊，就是要讓你和周老哥獲得口供這一塊的功勞啊！”

　沈怡中聽了張炎這番推心置腹的話，頓時激動的雙眼通紅，點頭道:“張長官，哦不，炎哥，我懂了。”

　看到自己半真半假的話已經“忽悠”住了沈怡中，張炎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他深知點到為止、言多必失的道理。

　沈怡中看了看手表，說道:“審訊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飛魚已經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這塊硬骨頭難啃啊！”

　張炎見時機成熟，支招道:“審訊犯人不能光靠鞭子，這些日本特務受過嚴格的訓練，硬抗幾個小時完全沒問題，你不妨找幾個胡老哥那樣的專家來審，畢竟術業有專攻嘛。”

　沈怡中眼前一亮，欣喜道:“哎呀！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個美國人約翰就是審訊高手。”

　張炎老氣橫秋的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先去辦公室休息一會兒，你們拿到口供後就來樓上找我，咱們一起去處長那裡匯報。”

　“炎哥，你放心，我們這邊很快就好。”沈怡中鄭重其事的說。

　一連在外面折騰了好幾天，張炎實在是累的不行，他閑扯幾句，就急匆匆向樓上走去。

　望著張炎遠去的背影，沈怡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就在剛才，他一舒胸中多年來的塊壘，整個人清爽無比，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把張炎視為了兄弟。

　……

　“咚咚咚！”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張炎吵醒。

　張炎推門一看，外面站著的，正是周同一和沈怡中兩人，他揉了揉眼睛，問道:“拿到口供了?”

　“瞧，都在本子上了。”周同一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夾，感慨道:“要我說啊，還是這美國人厲害，審問起來一套一套的，比我們不知強了多少倍。”

　張炎撇撇嘴，也懶得計較這老貨骨子裡的民族劣根性，迅速穿上軍裝，說道:“走吧，去處長辦公室。”

　三人飛快的上樓，敲響了戴星光辦公室的門。

　林秘書打開門，將三人迎到戴星光的辦公桌前。

　正在伏案書寫文件的戴星光抬起頭，見是三人，問道:“說說吧，釣魚行動進行到哪一步了?”

　“處長，就差最後一步了，這是飛魚的口供，請您過目。”沈怡中笑著捧著文件夾放到戴星光的桌面上。

　“哦?”戴星光眉頭一喜， 翻看文件夾就看了起來。

　看了大概一分鍾，戴星光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笑道:“把過程給我說一遍。”

　沒辦法，三人隻好把這幾天的經歷從頭說了一遍。

　戴星光的眉頭時緊時松，聽完之後，在辦公桌後面來回踱了幾步，面容嚴肅的說:“你們辛苦了，不過，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名單上的人還得你們去抓，去吧，把收尾工作給做好，我還等著喝你們的慶功酒呢。”

　“是！”

　三人齊聲領命，然後魚貫而出。

　回到辦公室後，張炎給科長趙玉林打了個電話，然後倒在沙發上繼續睡大覺。

　剩下的事情，已經與他無關了！

　他不知道的是，夜幕之下，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正在南京城火熱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