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牛部落就去海東城,誰說什麽都不好使,不同意我就否定否定否定。”
“憑什麽,要去你去龍城,我們雄鹿部落不歡迎你。”
“我們雪部落去龍城,你們誰支持我,我就支持誰。”
……
整個理事會大廳亂成一鍋粥,每個人都暢談自己的訴求,彼此明目張膽的拉幫結派,什麽也談不妥,什麽都進行不下去。
“咚咚咚。”
韶已經不記得自己第幾次用石錘敲打實木長桌了,如今他被八代巫正式任命為接班人,暫時充當他的助手,參與到會議中。
“肅靜~~肅靜~~肅~~~~靜~~~~”
因為喊叫,韶的臉憋的通紅,終於把所有人的聲音壓了下來。
一眾巫都從長桌兩側望向韶,等待著他的高見。
“如果你們不能做好調和,就把問題放到神庭中討論,讓圖騰決定一切。”
“放屁。”
“不可能。”
“我投反對票。”
……
會議大廳再次紛亂起來,韶扯著嗓子喊話,述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根本沒人聽他的,一眾巫再次爭執起來。
八代巫拍了拍韶的手,讓他安靜下來。
韶不解的望向八代巫,正看到八代巫伸手指了指窗戶外:
天色漸暗,會議結束的時間要到了。
八代巫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示意他不要爭執,靜等會議結束。
韶苦笑的望著微笑的八代巫,從韶的角度看,八代巫好像完全不在乎這些。
爭執持續到太陽徹底落山,這些巫疲憊的離開會議室。
“去吃飯吧,晚上帶著炘和凓來見我。”
八代巫對韶說道。
邵點點頭,疲憊的離開會議室,向著火部落聯盟學院走去。
回到家中,女兒便跑過來撲進他的懷中,妻子也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今天不順利?”
妻子問道。
邵點點頭,沙啞著說道:“見過陶器大打折扣的時候麽?會議比那場面還要亂。”
韶的妻子想象著那個場面:
一眾在部落中地位最高的巫,平日都是端著架子擺出神聖的模樣,如今坐在長桌上爭吵,想想就好笑。
“真想不出八代巫怎麽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韶抱怨著說道。
妻子來到他身後,為他按摩雙肩,輕聲道:“我倒是有一個猜想。”
“什麽猜想?”
韶問道。
他一向尊重自己妻子,而且認為妻子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比自己還深刻。
“融合。”
妻子放開韶的肩膀,坐在他旁邊道:“爭吵只是小摩擦,火神教出現後,聯盟融合的速度會加快,這個時候爭吵,有好處。”
韶皺著眉頭想了想,默默點點頭,他最近確實陷入爭執太深,很多事情看不明白。
“而且各部落的祭祀徹底停止,也總要讓這些巫有個發泄的方向,不然揪著這一點不放,更麻煩。”
隨著火神教的推廣,各部落私下祭祀圖騰的行為已經被徹底禁止,如今火部落聯盟大祭,隻祭祀第五玄。
這件事也是推廣火神教就訂好的,各部落巫也接受的。
但是失去帶領族人祭祀圖騰大權的巫們,精力無處發泄,開始在會議中無限爭吵。
“還是你聰明。”
韶抱住妻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是你陷的太深,有空去給孩子們上上課吧,他們都很想你。”
妻子推開韶說道。
韶點點頭,笑著應下,混亂的腦子在妻子的安撫下都清淨了不少。
吃過飯,陪著孩子玩了一會兒,韶便找到凓和炘,
向著八代巫的住處走去。自從火神教開始推廣執行後,幾個人的聚會經常有,八代巫會分享一些部落的管理經驗給他們,幫助他們成長。
幾人來到八代巫的房間,看到八代巫正在整理幾張獸皮卷。
“來了,坐下吧,看一看這些東西。”
八代巫把獸皮卷放在幾人面前,幾人便各自觀看起來。
這一次的獸皮卷記載的不是部落政務,而是關於火部落歷代巫的記載。
一代巫記載很少,他的事跡太過久遠,而且那時候火部落很弱小,前期很長一段時間連圖騰火都沒點燃,多在遷移之中。
二代巫做的事情多一點,經歷的也多一點,但也不長,他的事跡不用看眾人都知道,神打就是二代巫創造出來的。
三代巫開始,火部落的經歷越來越紛雜,包括瘟疫、遷移、圖騰沉睡,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火部落都居住在洞穴中。
那是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雖然獸皮卷上沒有太多的記載,但可以想象他們過的日子,在沒有圖騰火的情況下生存並不容易。
這之後又發生了戰爭、遷移、失去火圖騰、部落分裂,三代巫的一生倒是精彩,只可惜後半段再也沒能與圖騰相聚。
四代巫的記載比之三代巫還要豐富充沛,這是火部落的高光時刻,即便是如今這樣繁華的時代,也有人會懷念四代巫時代。
四代巫的幼年完全由三代巫帶大的,他從小就沒有見過圖騰,卻一生信仰著圖騰。
當他成為巫不久,便開始帶著部落遷移,一路橫跨整個大陸,走到沙漠邊緣。
他在沙漠邊緣立下部落,開辟領地,打下日月圖騰,成就一方霸主的。
如果說之前的記錄更像白描方式的歷史記載,那對四代巫的記錄就像是在寫故事,書寫傳奇。
艱難、困苦層出不窮的,但四代巫都能一一應對。
他睿智、強大、狡猾、堅強,帶領火部落從一個小部落一步步發展成大部落,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沒有圖騰的情況下。
這段歷史是三人看的最認真的,也是他們之前就了解最多的。
四代巫的一生都是傳奇,他沒有見過火圖騰,卻帶領著火部落族人堅持信仰,死死的等待圖騰的歸來。
他是一代雄主,一代天驕,所有人都認為,如果那時候火圖騰跟他在一起,火部落一定會變得更強大。
可惜命運弄人,他一生至死都沒有見過火圖騰。
他死後,繼位的五代巫根本撐不起整個局面,十余年間三十多歲的五代巫活活累死在任上。
他一生殺伐無數,只為了不辜負四代巫的信任,完成四代巫留下的使命:
堅持到圖騰回來,把火部落傳承下去。
那是一段黑暗的歷史,即便在獸皮卷上也沒有過多的敘述細節,很多時候一筆帶過,就是一個部落被屠殺,成百上千人的死亡。
沒人願意回憶這段歷史,可觀看的三人仿佛能從畫卷上看到腥風血雨,看到五代巫的注視。
歷代巫中,他生存的環境絕對是最艱難的。
沒有圖騰的支持,沒有族人的信任,沒有雄心壯志的支撐,他就這麽一路拖著火部落走了十多年,用沉默與血腥。
看完五代巫的記錄,三人都感覺到壓抑,但隨後關於六代巫的記錄讓他們漸漸走出陰霾。
圖騰歸來,部落穩固,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然而關於龍部落靈部的描述突然出現在文字中,火部落再次陷入困境。
戰爭,拚殺,一代代首領在六代巫時代大放異彩,終於走出戰爭的沼澤,風雪又至。
至此六代巫的高光時刻到來,一眼萬年,左右兩隻眼睛,看到了兩個未來,幫助火圖騰做出正確的選擇。
七代巫上位,帶領部落遷移,在東海邊定居,整個部落開始真正的發展,可以說如今的火都根基就是在那個時候完成的。
之後就是八代巫,但記錄戛然而止,八代巫未死,他的傳記還沒有書寫。
“你們看到了什麽?”
八代巫問道。
“火部落波瀾壯闊的過去。”
凓回答道。
八代巫點點頭,目光望向韶。
“苦難。”
韶回答。
八代巫的臉上掛上笑容,再次點點頭,望向炘。
“歷史。 ”
炘回答。
八代巫再次點頭,他沒有反駁任何一個人,對每個回答都微笑點頭。
“你們知道我看到什麽麽?”
八代巫問道。
三人好奇的望向八代巫,不知道他能從這些故事中看出什麽。
“死亡。”
八代巫苦笑著說道。
三人一愣。
“一代巫怎麽死的?”
“為火部落起名,一夜白發,第二天就死了。”
炘回答。
“二代巫呢?”
“神打之後身亡。”
凓說道。
“三代巫?”
“跳海尋找火圖騰。”
韶道。
“五代巫呢?”
八代巫跳過四代巫問道。
“累死。”
韶皺著眉頭說道。
“你事事操心的脾氣要是不改,將來也可能累死。”
八代巫說了韶一句,又問道:“六代巫呢?”
“一眼萬年,力竭而死。”
炘說道。
“七代巫呢?”
“自殺以成全火圖騰晉升明圖騰,以身殉部落。”
韶道。
八代巫點點頭:“除了四代巫是老死的,火部落巫,從不得善終。”
“為了部落。”
凓頗為熱血的說了一句,卻發現炘和韶都沒有附和。
“為了部落,是啊,為了部落。”
八代巫呢喃兩句,望向三人問道:“那你們覺得,我是怎麽死的?”
三人一愣,炘立刻開口:“父親,如今火部落強大無比,您想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
八代巫搖搖頭道:“不是早了,是我有些老了。”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交叉在一起拄著下巴,目光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