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東海城屹立在東海邊,斷壁殘垣間人們在重整房屋,不時會從房屋中發現一些殘肢斷臂。
看到這些的人們,總是會忍不住哭泣起來。
東海城在雄鹿圖騰的治理下二十余年,一直以來都是穩定發展,從沒有出現過災亂。
像凓父母死的那種災難,都算是大事了,何曾遇到過這種情況。
安逸下來的人們滿足於這樣的生活,然而躲過了天災和饑餓,人禍卻霍亂了這裡。
悲傷、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城池,人們都在寂靜中忙碌。
當炘和凓穿過風雪趕到的時候,正見到這樣的場面。
他們找人詢問了情況,確認三個反叛的不過搶了糧食和武器,殺了些人就奔著東海去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兩月了,人們還是沒有恢復過來啊。”
看著東海城人人臉上可見的悲傷,凓感歎道。
炘什麽都沒說,只是奔著東海城廣場火神教堂走去,如今牛圖騰石長期駐扎在哪裡,他覺得那裡更安全。
二人穿過殘破的還有血跡的街道,來到火神教堂前,正看到鹽巫從裡面走出來。
凓是東海城人,出身雄鹿部落,對這裡的人都很熟悉,立刻認出這是鹽巫,便開口叫了一聲。
鹽巫一愣,回頭望過來最先看到金發碧眼的炘,雙眼一亮,立刻走了過來。
“火神很擔心您,讓東海城注意您的動向,您終於來了。”
他來到炘的面前,隨後目光望向凓,模糊卻有些熟悉,忽然想起在利用圖騰通話的時候看到過這個身影。
“凓首領。”
他又向凓問好。
凓點頭,旁邊的炘已經開口:“這裡誰負責?”
“我。”
鹽巫立刻答道,見兩人眼中有疑惑,他立刻開口解釋。
“牛巫和牛首領都被殺死了,新的牛巫和牛首領應九代巫的要求西去火都,我因為抵禦外敵時的表現,暫時被九代巫任命管理東海城政務。”
炘點點頭,目光向東望了一眼,問道:“他們走了多久了?”
鹽巫當然知道她問的是誰,答道:“霍亂的第三天就走了,有兩個月了。”
炘的眉頭皺了皺,點點頭,邁步直接向裡面走去。
“用我派人與火都圖騰投影聯系麽?”
如今這種八代巫研究出來的投影聯系被廣泛應用,這種影像聯系能更好的交流,比文字更直觀。
“不用,我直接找火神。”
炘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凓對鹽巫點點頭,也跟著走了進去。
她一進入教堂,便看到火神雕像,也看到了雕像旁邊的牛圖騰石。
“牛圖騰,我要見火神。”
炘直接說道。
好。
一個濃霧組成文字,但瞬間就消散了。
這是牛圖騰意識回歸神庭的表現,不多時雕像上的濃霧翻滾,第五玄的面容出現在上面。
“下次不要這麽急匆匆的走了,八代巫不在,我還在,不要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第五玄上來就批評到,炘是他看著長大的,甚至他一度想讓炘當自己的巫,最後因為伽倪墨得斯的出現才發生變化。
他對炘的關心,並不比八代巫少,因為炘從小就喜歡跟霸下玩,他們沒少相處。
“哦。”
炘應了一聲,撅了噘嘴,眼睛有些紅了,但隨後她便說道:“我要去東海,我要去殺影部落。”
第五玄點點頭,這並不意外,炘的性格一向如此,簡單直接。
“我已經感受不到他們,他們圖騰石中的濃霧虛影也在消散,我讓刀圖騰他們去探索一下,看能不能確定位置。
”第五玄說道。
之前他一直沒讓刀圖騰他們再次進入那些圖騰石,怕發生變化,幾個圖騰靈的意識受到傷害,但既然炘要追擊,他不介意讓這些圖騰靈冒險。
“他們沒死?”
炘皺著眉問道,語氣有些驚詫。
第五玄一愣,沉默了一下說道:“韶向我請求留下他們。”
炘什麽都沒說,只是咬著嘴唇,不滿的望向第五玄。
敢於這樣對第五玄的,在火部落聯盟中幾乎沒有,但炘卻敢於這麽做,第五玄也不會責怪她。
他理解炘,雖然答應韶留下三個圖騰靈,但在神庭中這三個圖騰靈也一直在風雨雷火中受罰,他並不太待見這幾個圖騰靈。
但他答應韶了,就會做到,這是火部落這一代巫的決定,作為圖騰,他表示支持,只是這件事確實傷害到炘了。
“你知道,他們也是被背叛的,不能說無辜,我也一直在懲罰他們,可罪不至死的。”
第五玄的聲音很輕,盡量的解釋道。
“我記住了,這件事等我回來,我會親自跟韶去說,請火神幫我帶個話,他欠我的,我會找他還。”
炘倒是沒有把事情怪在火神頭上,她知道火神一向尊重自己部落的巫和首領,輕易不會參與到這些決策中。
火神就是火部落巫和首領的父親,如自己父親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空一樣。
只不過自己的父親只有自己一個孩子,而火神卻有很多,這會讓他為難。
“我會幫你帶到的。”
私人的恩怨,第五玄不會參與,只要不搞出人命來,第五玄覺得炘有泄憤的理由。
“稍等。”
跟炘說了一句,第五玄便回到神庭中,讓幾個圖騰靈去探路。
火神離開,凓在旁邊有些尷尬。
剛才的整個對話過程,火神一句話都沒跟他說,甚至沒有注視他一眼,這是一個信號,不滿的信號。
很少對巫和首領發脾氣的火神,做出這樣的舉動,已經是在表達非常強烈的不滿了。
“你不該來。”
炘扭頭對凓說道:“火都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韶缺了你,就像缺了左右手。”
首領是巫最重要的助手,在每個部落都是如此,何況凓還是聯盟大首領。
“我怕你想不開。”
凓說道。
“我有什麽想不開的。”
炘回過頭不再看他,表情冷漠的說道:“我只是想殺人而已,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
“可你要去東海,那裡很危險,海裡有凶獸不知道什麽時候……”
“我本就是從海上來的。”
炘打斷凓的話。
“還是個嬰兒的我就不害怕大海,如今已經成人了,我反而害怕大海了?”
炘的話讓凓無言以對,他知道炘的意思,她不想讓自己跟著去東海。
事實上他也知道自己去不了東海,他身上的責任,不允許他這麽做。
“你多久回來?”
凓問道。
“盡快。”
炘答道。
盡快,並不是一個時間度量單位,這只能說明炘會努力的快一些回來,但這太難了。
三個部落已經出發兩個月,炘一路追趕,再趕到另一個大陸前追上敵人很難。
而一旦進入另一片大陸,敵人或是分散,或是再次向著更遠的方向出發,炘的追擊就會更加困難。
可炘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一句盡快,可能就是很久很久,久遠的凓不敢想象。
“三個部落已經分開了,影部落進行了血祭成了血影部落,殺了馬部落一部分人,搶奪了一部分戰馬,如今已經單獨向東行走,馬部落和刀部落在一起,傷亡慘重。”
第五玄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這個結果是炘沒有想到的,血祭,可以快速的提升圖騰力量,但帶來的後遺症很嚴重。
從今以後,血影部落大祭必須見血,否則圖騰力量就會減弱,他們只能在血祭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我會小心的。”
炘看到火神眼中的擔憂,便主動說道。
“讓東海城派人跟你去吧。”
第五玄說道。
“不用,帶著他們不方便。”
炘搖頭說道。
第五玄就知道他會拒絕,便又說道:“如果追擊到那個大陸,去找草部落,三代百草巫會幫你,如果遇到龍部落,找翼也可以,他也會幫助你的。 ”
炘點點頭,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第五玄讓濃霧幻化出一隻手,撫摸了一下炘的頭髮。
這個已經長大的孩子,讓他心疼。
如今整個火部落聯盟已經進入九代巫時代,只有她一個人,還在追逐著敵人,為八代巫報仇。
“累了就回來,這裡是你的家。”
第五玄說道。
炘紅著眼睛點點頭,說道:“明天早上我就出發,不用你送我。”
她說完,直接轉身離開,在經過凓的時候,她拉住了凓的手,把凓也帶走了。
“她走了。”
牛圖騰對著依舊望著炘離去的背影發呆的第五玄說道。
“我知道,如果炘有什麽要求,就答應下來,所有要求。”
第五玄說完,直接離開這個雕像,回到神庭之中。
炘的離開讓他再次想起八代巫,這讓他的心情變得不太好,他覺得有必要為三個圖騰靈加大火候,這樣才能安慰一下他受傷的心。
拉著凓離開的炘,向鹽巫要了一個住處,凓就這麽被炘拉了進去。
這一晚,對凓來說很漫長,他經歷了很多,但又很短暫,仿佛眨眼間就過去了。
多年後回憶這一晚,他只能記得炘的力量很大,炘的眼中充滿水霧,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有時候,在寂寞的夜晚或是戰鬥的間隙,他總能回憶起那雙碧綠的充滿水霧的雙眼,朦朦朧朧中就在眼前,伸出手卻什麽也抓不到。
鏡中花,水中月一般。
而讓他後悔多年的,是他沒敢與炘告別,他假裝勞累睡在床上,聽著炘輕手輕腳的離開,眼角滑落這一生最後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