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青揉了揉臉,盡量讓自己的行為舉止看上去更符合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她作出一副乍然見了外人那般瑟瑟的模樣來,小聲道:“姐姐,你們不是這附近的人吧?這附近的毒長蟲俺們村子都有應對的法子……”
丫鬟眼神一亮,急切道:“那你快把我家小姐給救了,救好了有賞……不然我饒不了你!”話裡頭帶著股居高臨下的命令意味。
薑寶青心裡頭呵呵了一聲,面上卻依舊是那副瑟瑟的害怕模樣:“知道了。你嘴唇都有些發青了,應該也是中了蛇毒,你情緒不要太激動,不要走來走去。”
丫鬟面皮一緊。
薑寶青蹲下,稍稍把手帕放松了些,以免真的把血管給勒死了,造成不能挽回的後果,又假裝不經意的拉著小姑娘的胳膊,不著痕跡的把脈,裝作很好奇的問:“咬你的長蟲是什麽樣子啊?在哪裡咬到的?”
那小姑娘想了想,聲音還有些發顫:“背上一道紅一道黑的……就在那兒,那蛇從石頭後面突然咬了我一口……”
薑寶青心裡頭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縮回了手。
這小姑娘的脈象倒還好,只是有些微微凝滯之相,並無大礙。再聽她這般描述,看來應是火赤鏈咬的。
火赤鏈這種蛇,蛇毒微弱的很,基本不會對人產生多大影響。
薑寶青看了一眼嘴唇有些發青的丫鬟,這丫鬟怕是個易感體質,對這火赤鏈的毒素敏感性要比這小姐厲害多了。她又順勢摸了一把丫鬟的脈,果然。
薑寶青想了想,起身在附近找了找。
她記得這一帶附近生了不少隔山香,這個對於毒蛇咬傷倒是一味良藥。
找到了!
薑寶青眼神亮了亮,扯了不少葉子回來。
小姑娘跟丫鬟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薑寶青。
薑寶青把那隔山香的葉子遞給丫鬟:“這是我們這的一種土法子。把這隔山香嚼碎,把汁吐掉,碎渣抹在傷口上,沒多久就好了。”
丫鬟滿是懷疑的看著薑寶青:“就這麽簡單?”
薑寶青解釋道:“咬傷你家小姐的蛇,是我們這叫火赤煉的一種。本身這火赤鏈的毒性就不大,也就是你家小姐跟你身子有點虛,正常健壯一點的成年人拿清水洗一下傷口就好了……對了,回去以後你倆別忘了都喝點清熱解毒的藥,喝個兩三天就好了。”
沒有人盼著自己出事,再加上薑寶青一臉信誓旦旦的淳樸模樣,丫鬟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臉上也現出幾分喜色,忙將那隔山香的葉子放入口中嚼碎,嚼成渣後,細細的抹在了她家小姐被咬傷那處。
薑寶青就在一旁袖手看著。
這隔山香行氣止痛,散瘀消腫效果極好,再加上那小姑娘的傷口本就不大,一副快要死的模樣多半也是被蛇咬後的恐懼作祟。
在她心理那關過去後,小姑娘臉上淒淒之色散了不少,看著氣色也好了不少,試著下地走了幾步,果然沒什麽大礙。
“珠畫,我沒事了!”小姑娘回頭激動的喊她丫鬟。
名為“珠畫”的丫鬟也是一臉喜意:“這都是小姐命裡貴重,老天保佑,才能逢凶化吉……奴婢早就說了,小姐沒必要因為追上宮少爺的行程委屈自己。小姐你看,若是遇到有劇毒的蛇,那可怎麽辦?”
小姑娘一臉後怕的點了點頭,又委屈的扁了扁嘴:“……珠畫,你還記得回咱們馬車的路嗎?”
珠畫語中隱含自豪:“小姐,奴婢來得時候一路都做了記號。眼下這時辰,估計護院他們也快找過來了。咱們先往回走吧,說不得半路就能遇上了。”
主仆二人一副劫後余生的模樣,珠畫攙扶著她家小姐便要離開。
“等一下,”一旁的薑寶青喊住了她們,“你們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兩人齊齊回頭,丫鬟珠畫臉上有些不耐煩:“什麽事?快說!”
薑寶青也不惱,笑眯眯的伸出手:“我的診費呢?”
珠畫仿佛聽到了一件什麽荒謬的事,臉上帶著幾分鄙夷之色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薑寶青:“你這個小叫花子也真是忒不要臉,你自己也說了那火赤鏈沒什麽毒性,怎麽好意思伸手要診費?”
薑寶青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哦,原來你去醫館看病,只要不是什麽大病,都不用給大夫錢咯?”
珠畫漲紅了臉,看著這個面目可憎的黃毛丫頭分外惱怒。
她,薛家的掌上明珠薛玉霞身邊最得臉的大丫鬟珠畫,竟然被一個半邊臉青腫得都看不出人樣的小叫花子給拿話譏諷了!
珠畫深深的吸了口氣,再三提醒自己,不能在小姐面前失了儀態。
珠畫強扯著笑,從衣袖裡頭翻出幾個銅板,對薑寶青努了努嘴道:“呶,過來拿。”
薑寶青沒動,看著珠畫那臉上遮都遮不住的輕蔑,呵呵了一下,嘴角微微揚起:“看你家小姐穿著,還以為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呢。想不到千金小姐的貴體,也就值幾個銅板啊。”
“你這個小叫花子,討打!”珠畫怒目圓睜,一副恨不得上來給薑寶青掌嘴的模樣。
她家小姐乃是多麽金尊玉貴的人,竟然被這個小叫花子給羞辱了!
她也確實打算這樣做了,只不過珠畫剛邁出半步,手臂才微微揚起,一旁的小姑娘薛玉霞就出了聲。
“珠畫。”
語氣倒不嚴厲,卻有製止的意思。
珠畫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了,不甘的喊了聲:“小姐!”
薛玉霞這次聲音裡頭多了幾分嚴厲:“珠畫!”
丫鬟珠畫有些難堪的收回手臂,咬了咬唇,又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碎銀子,一臉的羞憤的想要扔到薑寶青身上去。
然而她還是咬著後槽牙,緊緊抓著那塊碎銀子,將碎銀子重重的放到了薑寶青的手裡頭去,一字一頓道:“拿好你的診金!”
薑寶青攥著銀子收回了手,笑眯眯道:“承蒙惠顧。”
丫鬟珠畫簡直要羞憤的哭了。
這個臭不要臉的小叫花子!
薛玉霞輕柔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珠畫,不要墜了自己身份。”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薑寶青挑了挑眉,看向那薛玉霞。
薛玉霞疏離的笑著朝薑寶青微微點了點頭:“就此別過。”
珠畫狠狠瞪了薑寶青一眼,攙扶著她家小姐,往深山裡頭走了。
薑寶青想起薛玉霞方才那副神情,隻覺得好笑。
眼下這種自恃身份的清傲模樣,跟方才生死之間一臉淒惶的模樣一對比,可是真是有趣啊。
嘿,管她呢……
薑寶青拋了拋手裡頭那塊碎銀子,忍不住吹了個口哨。
果然,知識就是金錢啊!
薑寶青哼著小曲,走回方才挖野菜的地方,提著之前挖的小半籃子野菜,高高興興的往回走。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之後,林子深處的某地,一名侍衛模樣打扮的人,推著一個輪椅走了出來。
輪椅上坐著一名華服青年。
這華服青年明明是再清雋俊美不過的絕世長相,偏偏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散不去的陰戾之氣,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陰森森的。
侍衛輕聲匯報道:“爺,薛小姐此時應該跟她的人安全匯合了。”
華服青年冷笑一聲,聲音也陰嗖嗖的,又帶著股漫不經心:“誰管她去死。”
那侍衛像是習以為常華服青年這般說話了,咳了一聲,心想,人家小姑娘好歹也是為了追他家爺才跑出來的,他家爺可真是無情啊。
他推著那華服青年又轉入山林間,風中送來隱隱的對話:“爺,方才那小叫花子其實挺有意思的。”
“坐地要價,貪財好利,貌醜心惡。這等醜陋之人到處都是,哪裡就有意思了?勿要多言。”
“……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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