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山抽了抽鼻子,忍住聲音裡的酸澀:“寶青,我不用新衣裳。你是女孩子,合該先把自個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薑寶青抬頭嗔了薑雲山一眼:“哥哥說什麽話呢。我知道這人靠衣裝的道理,我去了一趟縣裡頭,一堆人都把我當乞丐,看不起我。哥哥一直在外頭求學,豈不是處境比我更難?……再說了,我在這個家裡頭,要是穿得光鮮亮麗的,也招人眼不是?”
薑雲山簡直要落下淚來。
薑寶青見薑雲山這副樣子,心裡頭也是酸酸軟軟的。
她在現代時,一直是姐姐,照顧著底下的妹妹,從來沒有試過上頭有個兄長的感覺。
她至今不能忘,在她剛在這個時代醒來時,薑雲山穿著一雙磨破了的草鞋,撥開人群,紅著眼朝她跑來時的模樣。
薑寶青抽了抽鼻子,忍住酸澀:“哥哥,我給你量一下,也好再得合身些。”
薑雲山還要再推,薑寶青佯裝生氣,拉下了臉:“哥哥就這麽看不起我的手藝?況且,我們兄妹之間,何必這般分出先後來,這裡碎布還多得是,我回頭再給自己做一身就是了。”
薑雲山一見妹妹生氣了,立馬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忙不迭的點頭,哄她:“是是是,寶青你不要生氣,你量,你量就是了。”
薑寶青這才露出了笑臉。
待到中午時,周氏笑吟吟的送來了半碗炒白菜,說是給薑雲山補身子的,看她那模樣,好似手裡頭端的不是什麽白菜,而是絕世佳品一般。
她一臉的關切:“雲山,聽說你們快縣試了?”
薑雲山點了點頭:“還有三日。”
周氏臉上露出有些誇張的喜悅:“呦,這麽快了啊?雲山你準備的怎麽樣啊?還有三天,也就是大後天了,今兒回來會不會有啥影響啊?”
薑雲山平日裡是個比較靦腆的少年,尤其是之前因著薑寶青的事,他們還鬧得很不愉快。今兒周氏就這麽熱情,薑雲山還有點懵,半晌才擠出一句:“多謝嬸娘關心。”
周氏見薑雲山還承她的情,臉上的神色又好看了幾分,她笑吟吟的拉著薑雲山的手:“看你跟嬸娘見外的。聽說你們讀書人了不起的很,後頭每天還能領大米,領魚肉啊什麽的!還能減免賦稅!是不是真的啊?”
薑寶青在一旁就見著周氏望向薑雲山的眼神都快冒出綠光了。
周氏的眼神著實太過殷切,薑雲山有點抗不太住,隻得道:“確實是真的。只不過得先經過縣試,府試,院試,當上秀才,才能……”
周氏有點失望,還要經過那麽多場考試,這一時半會的,似乎也沒法從薑雲山身上得到什麽好處。
不過再一想後頭能得到的那些東西,尤其是減免賦稅,家裡頭二十畝地呢,要是把賦稅一減,豈不是能白得好多糧食?
周氏眼裡頭又有了光彩,笑盈盈的拍了拍薑雲山的肩膀:“雲山,那你可得好好考啊。我可聽說了,這十裡八鄉的,就沒出過秀才老爺。咱們老薑家光宗耀祖可全看你了。你可得好好考,知道嗎?”
薑雲山點了點頭,道:“我會好好考的,嬸娘。”
周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向薑寶青,眼裡頭閃過一抹不加掩飾的厭惡,臉色也差了些:“寶青啊,以後少盯著別人買了啥,又不是花你的銅板。多大的人了,要懂點事,不要跟碎嘴子似的天天嚼舌,沒得讓人笑話你!”
薑寶青自然知道周氏指的是前頭她告訴李婆子薑二丫買了盒四十文的桃花粉的事。
薑寶青燦燦一笑:“嬸娘說的是。”
周氏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薑寶青這副沒臉沒皮全然不在乎她意有所指的那些話,她臉色更不好看了。
但礙於薑雲山在這兒,她還真沒法跟薑寶青直接撕破臉。
其實,對於薑二丫竟然藏了這麽大一筆私房錢,還買了盒貴得要死的脂粉的事,周氏也是又心疼又惱怒,恨不得把薑二丫吊起來給抽一頓。但薑寶青把這事直接捅到了李婆子那,導致李婆子衝進薑二丫屋子裡頭,把薑二丫大罵一頓後,直接把那盒桃花粉給拿走了,說要拿去換錢。
這就跟李婆子從周氏手裡頭摳走四十文沒什麽區別。
只要一想起來,周氏心疼的都快閉過氣去了。
這筆帳,自然又被周氏給記到了薑寶青頭上,她看薑寶青更不順眼了。
周氏真是恨不得抓花了薑寶青這張笑盈盈的臉。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欲走,又看見了炕上那堆散放的碎布頭。
薑寶青花幾文錢買了一堆碎布頭的事,她自然也是聽說了。
因著薑雲山在外頭一直半工半學的,手裡頭經常有幾個銅板,周氏倒也沒起疑薑寶青手上為什麽會有錢。
“你哥哥掙點錢也不容易,還要上學呢,你看你一點都不心疼你哥哥,敗家敗的,幾文錢買這麽一堆爛布頭回來。”周氏又借著那碎布頭的事趁機教訓起薑寶青來,還在薑雲山跟前表現了一番自個兒的心疼,“你不心疼你哥哥,我可心疼呢!”
薑寶青心裡頭冷笑,你要是心疼,你倒是給我哥哥點銅板改善生活啊?就光會耍嘴皮子罷了。
她也不跟周氏客氣,軟軟道:“嬸娘啊,好似你剛跟我說了,少盯著別人買了啥,又不是花你的銅板?”
周氏臉色一青。
這臭丫頭竟然還會拿她的話來堵她!
真真是氣煞她了!
周氏青著臉:“行, 算嬸娘白操心了。嬸娘說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好?”
薑寶青依舊是軟軟的:“那謝過嬸娘關心了。”
周氏越發想抓花薑寶青那張臉了!
周氏鐵青著一張臉,腳下生風般,大步離開了。
薑寶青見薑雲山一直默然坐在炕邊上沒說話,朝他那邊挪了挪:“哥哥,怎麽了?你覺得我不該這般頂撞嬸娘嗎?”
薑雲山有些低落的搖了搖頭:“以前我總覺得,他們雖然對我們差了些,可總也是關心著我們,畢竟是一家人。自打出了那事,我才發現,並不是這樣……”
薑寶青安慰似的拍了拍薑雲山的胳膊,然而話卻說得很直白:“哥哥,看開點。眼下他們對你還客氣點,不過是看你還有些利用價值了……你看方才嬸娘的那話,明裡暗裡是在表功她關心你。可她要是真的關心你,怎麽舍得讓你在外頭吃不飽穿不暖的?這種事,不要看她怎麽說,要看她怎麽做的。”
薑雲山也是個極聰明的孩子,他從前不過是自小失怙,渴望一份來自長輩的親情罷了。
薑寶青的事情出了以後,他就知道,他不能再這麽自欺欺人下去了。
薑雲山長長的出了口氣,打起精神來:“沒錯,妹妹說得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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