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青卻並沒有她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她慢慢的笑了起來:“有點意思。”
這話,沒有人敢接。
就連小井這等被薑寶青縱得有些跳脫的,也不敢接。
“好啦,覓柳你起來吧,”薑寶青笑道,“方才我怕你哭出來,你眼下可冷靜些了?”
覓柳飛快的用袖子抹了一把淚。
“奴婢看出來了,這是打算把奴婢當筏子,來給奶奶潑髒水。”覓柳低聲道,“都是奴婢的錯……”
幾個丫鬟更是不敢接話了。
她們原本還以為這事是假的,誰曾想,覓柳竟然認了下來!
也就是說,她們入景軒裡最是規矩端淑的一等大丫鬟覓柳,當真跟外男有私情?!
她們駭然的瞪大了眼睛。
薑寶青卻沒把覓柳這自責的話當真。
相處了這麽久,覓柳是個怎麽樣的人,她還是心裡有數的。
她擺了擺手:“好了,這外頭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說。”
……
進了屋子,覓柳羞愧難當:“大奶奶,奴婢……”
薑寶青支使著小井去關了門,轉身拍了拍覓柳的手:“你不用先急著把這事認下來。你的秉性我知道,不是那種人。”
其實,哪怕真的未婚先孕了,在薑寶青看來,只要這是覓柳自己的選擇,那也沒什麽。
方才強忍了一路淚水的覓柳愣了愣,終是再也忍不住的淚水滾滾而落。
小井像是做錯了什麽事似的,垂頭喪氣的站在覓柳跟前,小聲道:“覓柳姐姐,這事-都怪我,我本來想著把這事挑破,你當眾否認了,也算是對謠言的回擊……”
她沒想到,覓柳竟然沒為自己分辯半句。
覓柳含著淚搖了搖頭,哽咽道:“不,多虧了小井你把這事挑破,不然到時候旁人拿這個事直接發難了,我們還一無所知……我倒是不怕旁人汙蔑我,卻是怕因著我的緣故,害了大奶奶。”
小井絞著衣角,一臉的難受,沒有說話。
薑寶青給覓柳遞了塊軟帕過去:“所以啊,這也算好事,你先別哭了。咱們把事情捋一捋,到底怎麽個情況?”
面對薑寶青信任的目光,覓柳含淚點了點頭。
……
覓柳跟人私通的事,沒過幾日就傳得甚囂塵上,翟老夫人聽說了後,當即就拍了桌子,讓人喊了薑寶青過去。
這幾日宮計督察司那邊來了個大案子,他忙的幾乎腳不沾地。薑寶青也不願意在這種節骨眼因著這等事讓宮計分心,自個兒收拾了下就帶著覓柳去了壽安居。
入景軒裡的丫鬟看著覓柳跟在薑寶青身後出了入景軒,幾個沉不住氣的,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覓柳姐姐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有事吧,大奶奶那般疼愛覓柳姐姐……”
“也不好說,最近這話傳的是越來越難聽了……”
容嬤嬤在後頭重重的咳了聲。
幾個小丫鬟一臉驚恐的散開了些。
容嬤嬤沒跟著薑寶青一道去壽安居,留在院子裡看家。
“手上的活計都做完了嗎?”容嬤嬤端肅的問,“主子一走你們就這般懈怠,是不是也想換地方了?”
前兩日,院子裡有個負責灑掃的粗使婆子,仗著自己是定國侯府的老人了,當值的時候偷懶去喝了壺小酒,不巧正撞到了容嬤嬤的手裡,容嬤嬤也沒給她留半分情面,直接就回稟了薑寶青,將那粗使婆子給趕了出去。
薑寶青倒是也認可容嬤嬤這處理手段。
她不會苛待下人,還時常有賞賜分下去,入景軒裡的一應福利待遇都是定國侯府裡數得著的。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願意做個任人揉捏的和氣麵團人。
幾個小丫鬟見撞到了容嬤嬤的手上,手上的活計雖說是已經做完了,但方才她們說了幾句覓柳的閑話,都有些心虛,嚇得立即鳥獸散了。
容嬤嬤看著這幾個小丫鬟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
薑寶青領著覓柳過去的時候,文二夫人正帶著宮姍給翟老夫人請安。
“姍兒回了娘家,合該前幾日就過來看看您的,”文二夫人柔聲解釋道,“只是姍兒這孩子雖然不善言辭,但心裡卻很是孝順老夫人,覺得自個兒臉上不太好看,便推到眼下。”
文二夫人看著領著覓柳進來的薑寶青,臉上綻出一抹笑意,“……沒想到倒是巧了,計兒媳婦也過來請安了。”
巧了?
薑寶青才不相信這個,她眼神在幾個侍立在翟老夫人身後的大丫鬟身上一掃而過,月翠微微垂下了眼神。
雖然木訥了些,但好歹也是自己親孫女,翟老夫人沒理會薑寶青,招手讓宮姍上前:“……走近些,讓我好好看看。”
宮姍這幾日外傷養得消了些腫,勉強可以見人了。
倒是內裡的傷勢還需要靜養,若文二夫人真心疼愛這個庶女,也不會這會兒就帶著宮姍出來。
薑寶青心裡冷冷的笑了下。
宮姍沉默寡言的上前,翟老夫人微微眯著眼睛,拉著宮姍的手,細細的端詳著宮姍臉上的傷,半晌,這才不悅的同文二夫人道:“那秦家也太過分了些,看把咱家姑娘打的,差一點就破相了!……這次可斷斷不能輕饒了那秦家!”
文二夫人臉上的笑早已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輕愁, 這抹愁緒裡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薄怒:“娘說得是!那秦家的二夫人還想來把姍兒接回去,接回去又如何,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被打得送了命!”
宮姍身子微微顫了顫。
翟老夫人極為難得的拍了拍宮姍的手背:“好了,姍丫頭,你放心,咱們定國侯府,可不是那等把女兒嫁出去就不管不問的人家!”
宮姍眼裡沁出了潤潤的淚水。
薑寶青帶著覓柳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副母慈子孝的動人場面。
大概是薑寶青的眼神過於清冷了,文二夫人掃了一眼薑寶青,臉上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來:“差點忘了計兒媳婦還在這兒……之前姍兒的傷勢,也讓計兒媳婦給看過。只不過這幾日計兒媳婦大概是太忙了……”
翟老夫人的眼神便隨著文二夫人的話音,落到了薑寶青身上。
那眼神裡,分明就帶上了幾分厭惡與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