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天晚上,薑寶青便直接帶人搬了家。
大將軍府的主院裡,燈火通明。
宮計的書房,薑寶青是早就同宮計一並收拾好的,重要資料一並封存了起來,原封不動的也都運到了大將軍府中。
宮計從督察司回來的時候,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打馬從定國侯府大門前經過,絲毫不帶停頓,直接奔去了隔壁的大將軍府。
他翻身下了馬,見著大將軍府煥然一新,下人們井然有序的各司其職運作著,他不由得有些高興。
他對他的小姑娘沒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她能快樂的在他身邊生長。
然而小姑娘一次又一次的給他驚喜。
以往的定國侯府,在宮計眼裡,不過是個暫住的地方,而現在的大將軍府,對於宮計來說,卻有了家的感覺。
宮計信步進了主院。
夜晚的主院,廊下掛著一排簡潔又別致的燈籠,哪怕月華如水般清冷,這些並不過分耀眼的暖黃燈光也驅散了寒夜的涼度。
薑寶青正站在廊下,支使著丫鬟們從庫房那邊搬著一些小物件,妝點著一間大開的偏房。
宮計大步走上前,將身上的披風一解,披在薑寶青身上。
薑寶青原本背對著他,這會兒才驚覺宮計過來了,回頭嫣然一笑:“你回來了。”
宮計覺得他半生在外流離奔波,仿佛就為了回家時能看到這樣一張令人心安的笑顏。
他不自覺的露出一分笑意,略一點頭:“回來了。”
薑寶青便催他先去屋子裡洗漱下換一身衣衫:“……按理說該放些鞭炮慶祝喬遷之喜的,不過我想了想,咱們也不是講究那些虛禮的人家,就算了。今晚就直接搬過來了……阿晴眼下在娘那邊陪著娘整理些東西,等你換好衣服,咱們過去陪娘吃飯。”
薑寶青聲音是不疾不徐的輕柔,宮計覺得自己仿佛要醉倒在這樣的充滿著生活日常的氛圍裡,他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情似水。
丁香在一旁看著,心裡一陣酸楚。
宮計動作很是迅捷,他換完衣服回來,薑寶青這邊也正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看了下,留下了覓柳收尾,想了想,還是帶著丁香去了尚大夫人那。
薑寶青跟宮計一道過來,尚大夫人顯然很是高興。
她面前放著一把細長脖頸的琺琅酒壺,她手執著壺柄,看著興致極高:“……這酒,還是幾年前計兒不在家的時候,秋日裡我見桂花開得盛,落了未免太可惜,讓人收了桂花釀得桂花酒。當時就想著,如果有一日,能一家子坐在一塊,喝上這麽一小杯,一起看看月亮,那就足夠了……只是到底年紀大了,這酒埋到樹下,我便忘了,還是今日搬家時,幸嬤嬤提醒的我。”
幸嬤嬤在一旁笑得滿是感慨:“夫人今兒算是得償所願了……”
說到這,尚大夫人微微一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那酒盅極小,估摸著也就一口,哪怕是平時不怎麽喝酒的薑寶青也跟著倒了一杯。
宮計平日裡喝酒用得酒杯不知道要大這幾倍,這次過來陪著尚大夫人用膳,尚大夫人給他安排的是他平日裡喝酒用的杯子,這壺桂花釀怕是也就只夠倒兩杯的。
於是宮計在丫鬟幫著斟酒的時候,很快就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再倒了。
倒酒的丫鬟正是丁香,她輕聲道:“將軍,這些夠嗎?”
薑寶青淡淡的看了丁香一眼。
她不是不知道丁香對宮計起了心思,只是只要丁香平日裡行為不出格,她便由著丁香去。
這次帶丁香過來也想得是丁香到底是在尚大夫人院子裡待了那麽多年的丫鬟,還有情分,眼下剛換新環境,尚大夫人看見眼熟的舊人,心情應該會好一點。
但這並不代表薑寶青就會容忍丁香。
宮計皺了皺眉,到底是當著尚大夫人的面,沒有說什麽,但也沒理會丁香。
丁香尷尬極了,在那僵硬著,氣氛一時之間有了一絲凝滯。
倒是幸嬤嬤笑著同尚大夫人感慨道:“將軍這是心疼您的桂花酒呢……將軍酒量大,怕是您這一壺酒都不夠填將軍的肚子的。”不動聲色的替丁香解了圍。
尚大夫人便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無妨,以後總歸是都在一起了,我今年多埋一些酒,明年便又能挖起來喝了。”
於是話題便又被岔了開來。
尚大夫人很是高興的模樣,同薑寶青說著:“……院子裡那棵桂花樹,頗得我心意,長得也極好。從前你公公還在的時候,我與他經常在桂花樹下彈琴舞劍,桂花慢慢飄落下來,倒是有意趣得很。”
尚大夫人提起先夫,眉眼間雖說還有一絲悵惘,但更多得卻是一種懷念。
薑寶青沒有接觸過宮遠風,但從尚大夫人跟宮計偶爾懷念的語句裡,知道這位公公是一位風光霽月又文武俱全的英才。
倒是宮計笑了下:“單單釀桂花酒未免也太枯燥了些。待到冬日裡臘梅盛放,娘記得幫我埋一些梅花酒。”
尚大夫人點頭應了,又去看薑寶青,關懷道:“寶青你喜歡喝什麽的?”
薑寶青輕柔道:“我沒有特別的偏口,娘你埋什麽酒,我便跟著蹭些好就好。”
尚大夫人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寶青倒是好打發的很。”她又去看薑晴,忍不住笑了。
聽著眾人在討論釀酒,薑晴一直委屈巴巴的在那聽著不說話。
她酒量極差,幾乎一口倒。
“我知道阿晴是不能飲酒的,”尚大夫人掩唇笑道,“你喝些果汁便好。”
“……哎。”薑晴期期艾艾的看向薑寶青,“姐姐,伯母這桂花酒好香, 我隻抿一口嘗嘗味可以嗎?”
薑寶青看著薑晴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
她還沒說什麽,尚大夫人心都軟了,方才還說讓薑晴隻喝果汁的,這會兒就改了口:“這酒盅也不算大,又是在自己家裡……”
薑寶青忍不住笑了,給薑晴拿了個小酒盅:“娘都替你說話了,那今兒就破個例吧。”
丁香忙過來幫薑晴斟滿了酒。
說著斟瞞,其實那酒盅小得很,薑晴小小的抿了一口,那酒盅裡的酒便去了大半。
接下來眾人便看著薑晴紅著小臉,臉上浮現出了有些昏昏欲睡的神色。
薑寶青便忙讓青嶂碧流把薑晴送回了早就給薑晴備下的小院子,只剩下薑寶青尚大夫人宮計三人在那對著月亮慢慢的飲起了酒。
直到月上中天,薑寶青跟宮計這才跟尚大夫人告別。
“寶青,我今天很開心。”尚大夫人看著薑寶青的臉,拉著薑寶青的手,輕輕的又重複了一遍,“真的很開心。”
薑寶青反握住尚大夫人的手,微微一笑:“娘,我也很開心。”
宮計的手疊在了尚大夫人跟薑寶青相握的手上,聲音淡淡的,語氣卻很鄭重:“以後會一直開心下去的。”
他保證。
三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