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會兒丘沛柔特特提起讓薑寶青幫著看看,太后的心思又被引得浮動了幾分。
朝野上下都知道太子膝下唯一的星辰郡主身子孱弱,這些年來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卻都說星辰郡主不是病,只是胎裡不足,只能慢慢將養著。
然而這會兒丘沛柔用這般驚喜的語調將此事說出來,仿佛薑寶青即將是星辰郡主的救星,氣氛渲染得極其到位,太后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勇親王妃卻是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星辰郡主那孱弱的不足之症要是能治好,哪裡會拖到現在。快十歲的小人兒,生得跟六七歲的小姑娘差不多。
丘沛柔跟薑寶青的糾纏她作為勇親王府的女主人,自然也是聽藺昱筠提過幾句的,知道這兩人不對付。丘沛柔這會兒又故意把薑寶青給推出去,一看就是沒安好心!
尤其是勇親王妃看到太后那有些意動的眼神時,就幾乎立時明白過來丘沛柔的意思。
這若是薑寶青治好了星辰郡主,丘沛柔作為舉薦的,自然是有功;若薑寶青治不好星辰郡主,太后多多少少都會對薑寶青失望些。
對丘沛柔來說,這一手是包贏啊!
勇親王妃有些著急得剛要站起來,就見著太后正好往這邊望過來,伸手朝她的方向虛虛往下按了按。
勇親王妃便沒起身。
太后像是回過神般,花白頭髮下的那雙眼眸,雖說因著年邁而滿是皺紋,卻並不渾濁。
她朝著丘沛柔似笑非笑的彎了彎嘴角:“相王妃這話,倒是讓哀家想起了一件事。”
太后的這個笑容,丘沛柔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太好。
但這會兒她退無可退,再加上肚子裡還有堪稱是最大保障的一對胎兒,丘沛柔定了定心,柔順的接上了話:“不知道孫媳讓太后娘娘想起了什麽?”
太后輕描淡寫的扔出了一句話:
“哀家想起來,去年除夕哀家發了病,當時把名不見經傳的薑夫人推薦給皇帝救了哀家一命的,不正是你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丘沛柔的後背瞬間被冷汗給洇濕了。
她意識到,太后看穿了她的目的!
這是在警告她!
丘沛柔後背靠在椅子裡,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放上了自己的肚子。
她像是汲取了什麽力量似的,勉強露出一個笑來:“太后娘娘說的是。畢竟當時情況緊急,孫媳又聽說薑夫人給太妃治好了中風之症,一時心急,倒也顧不上那麽許多了……眼下薑夫人的醫術享譽京城,孫媳又聽說了小郡主病了,自然就……是孫媳太冒失了,還請太后娘娘贖罪。”
她臉色有些發白,看著楚楚可憐極了。
然而太妃們也算是跟太后一道在這個后宮裡過了大半輩子了,一看太后的臉色就知道太后這會兒的心情不太美妙,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反而是別的幾個王妃,開始小聲替丘沛柔說合。
太后輕聲笑了下,眼神卻是冷的。
當著她的面就這麽抱團,當她是死的?
她那個三孫子,圖謀不小啊。
太后沒理會下頭的那些人,反而看向薑寶青:“薑氏,你可願意隨哀家去內殿,幫星辰診一診脈?”
薑寶青從座位裡站了起來,福了福身子,利落的應了下來。
召見完皇室這幾人之後,按理說應該再去宣幾個特特從外來給太后祝壽的藩王家眷過來,談談心聊聊天,拉攏一下感情。不過這麽一番搞下來,太后也沒了什麽心情。
她看了看眾人,揮了揮手,讓眾人退了下去。
“也沒有幾步路,哀家同你一道過去。”太后下了決定,看著幾個嬤嬤跟宮女都似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想勸阻,她直接揮了揮手,掐斷了眾人的說辭,“哀家今兒過壽辰呢,都不能讓哀家暢快一會兒?”
這話一出來,滿殿的嬤嬤宮女跪了一地。
太后視而不見,扶著她身邊最信任的嬤嬤的手臂,往後殿行去。
太后確實疼愛星辰郡主,沒幾步路便到了星辰郡主修養的屋子,看來太后是不放心的很,想要將星辰郡主放得離自己近一些。
太后進屋子的時候,星辰郡主正有些懨懨的倚坐在床上發呆。
小小的人兒幾乎被堆砌的錦繡給淹了。
星辰郡主聽得動靜,偏了頭看過去,見是太后,瘦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來:“奶奶!”
太后憐愛的上前幾步:“小星辰,奶奶來看你了。”
太后上前摸了摸星辰郡主的小腦袋,那雙滿是滄桑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哀痛。
“薑氏,你幫星辰看一看。”太后話裡有一絲隱隱的期待。
薑寶青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她上前跟星辰郡主見過禮後,輕聲道:“……郡主把手腕伸出來,我為郡主把下脈。”
星辰郡主確實是個極乖巧的孩子,薑寶青沒有多說什麽,她也沒有多問什麽,甚至也沒有多薑寶青的身份有半分疑問,薑寶青讓她伸出了胳膊,她便溫順的將胳膊伸了出來。
小女孩確實瘦弱的很,珍饈海味錦衣玉食的養著,那胳膊卻依舊像是一根小小的木棍,仿佛微微一用力便會被折斷似的。
薑寶青心底微微歎了口氣,手指搭在了星辰郡主的脈門上。
屋子裡沒有半點聲響。
上好的銀霜炭在爐子裡無聲的燒著, 一絲煙氣也無,往外散著暖暖的熱氣。
太后額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對太后這等怕冷的老人家,都熱成這樣了,可見屋子裡的溫度有多高了。
薑寶青收回了手指,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后。
“郡主這確實不是病,”薑寶青輕聲道,“胎裡不足導致的孱弱,只能好好將養著。”
太后一聽這話,臉上難免就掛上了失望的神色。
這話,這幾年裡,她已經從無數個人口中聽說過了。
她心下正在歎氣,看來再沒有旁的法子了,星辰也只能好好將養著了……
心下正黯然著,卻又見薑寶青突然把星辰郡主身上堆砌著的錦被給掀了兩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