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長球場的噓聲漫天。

　　沿著“弦五”去追，與順著“股四”帶球向前的維爾貝克在禁區弧頂相交，穆斯肩膀用力一撞，長腿往維爾貝克身前一隔，什琴斯尼機警地出擊，把球抱在懷裡。

　　維爾貝克被撞翻在地，無辜地張開雙手看向邊裁，裁判沒有表示。

　　不是單刀嗎?他怎麽回來的?維爾貝克完全不明白，他剛才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衝過來的慕斯，隻覺得左肩一股巨力襲來，然後被掀翻在地。

　　噓聲還在繼續，但似乎並不是阿森納球迷們的恐懼，而是對他的嘲諷。

　　多好的單刀啊，維爾貝克失魂落魄地爬起來，酋長球場的歌聲越唱越響:

　　Moussing！

　　Moussing！

　　穆斯已經扯跑到右路扯開空當，什琴斯尼的地滾球給到他的腳下。穆斯停下來招呼防線往回收。維爾貝克爬起來朝穆斯衝過來，想刮刮彩票，試試運氣。

　　等著維爾貝克上來，穆斯右腳腳後跟把球朝著支撐腿後一磕，簡單的克魯伊夫轉身晃出空間;維爾貝克伸腳動作有些暴躁，一腳把穆斯掀翻在地;穆斯把球抱在懷裡，趴在地上，扭頭看向主裁。

　　裁判哨聲響起，警告了維爾貝克的動作，並沒有出牌動作，穆斯趴在地上跟裁判施壓無果，慢吞吞爬起來，掃了一眼黑貝，把球拋給什琴斯尼，慢悠悠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挺羞辱的。

　　但維爾貝克不太敢搞事情了，替補席上“瀟灑哥”貝爾巴托夫和“小豌豆”埃爾南德斯都在虎視眈眈。

　　拉斐爾上場，阿森納在後場來回倒腳，曼聯又開始往上壓，龜縮起來打反擊的阿森納很快就嘗到了甜頭，默特薩克後場一腳長傳找到沃爾科特，直接打穿了曼聯的後防線，如果不是德赫亞神勇撲出小老虎的單刀，現在比分已經2-0了。

　　不過兩隊都丟了一粒單刀，比賽越來越好看了。

　　-

　　阿森納控球不利，索性把球權交給曼聯，乖乖打起了防守反擊，

　　現在阿森納的後防線與五個月前已經是天壤之別，至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隨隨便便就被打穿了。亞歷山大-宋不愧是溫格欽點的後腰，作為繼吉爾伯托-席爾瓦之後，維埃拉的第二代替代者，他的運動天賦和防守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

　　想想上一回合對陣曼聯時的狼狽不堪，這一次終於擺出了一輛像模像樣的大巴……

　　雖然曼聯的進攻能打到阿森納的禁區裡，但幾次射門都太過倉促，根本不能對什琴斯尼造成威脅，而曼聯的左路毫不客氣來說，是被穆斯廢掉了:卡裡克多次想找穆斯和默特薩克之間的肋部空當，無一不被穆斯識破;吉格斯和埃弗拉之間小范圍撞牆配合根本拿穆斯沒有辦法;靠速度又生吃不過，傳中也不行，漸漸地曼聯的進攻又偏移到了右路。

　　在右路的納尼還是強……

　　第23分鍾，這個繼C羅之後主宰曼聯右路的男人，再次一路過掉科斯切爾尼和朱魯，回傳點球點附近的魯尼。若不是亞歷山大-宋迎男而上，以不可描述部位飛身堵槍眼，阿森納危矣。

　　阿森納的打法簡單明確，有球找到范大將軍做支點，回敲給中場的拉姆塞、羅西基，直塞兩個邊路利用速度打反擊。阿森納一招鮮，吃遍天，借此製造了不少反擊的機會，右路沃爾科特這一邊明顯更加犀利，左路張伯倫處理球就顯得有些年輕，兩次大好機會都因為急於內切被拉斐爾給破壞。

　　老爵爺不慌是假的，被阿森納打了幾次反擊之後，曼聯的邊後衛也不太敢肆無忌憚地壓上去了，雙方的節奏慢了下來，比賽稍顯沉悶。

　　曼聯在中圈靠前位置屯集重兵，控制球權，阿森納防線不自覺地往前推進——這在所難免，如果阿森納防線過於靠後，和中場之間距離太大，那就很容易被打穿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科斯切爾尼搞不定納尼，陣線往前推進，右路葡萄牙人怎麽打怎麽有:第31分鍾，左路卡裡克和埃弗拉小范圍地配合過掉羅西基，卡裡克外腳背掄出一腳繞過阿森納防線，橫跨全場的遠距離斜塞，納尼和科斯切爾尼同時加速，卻比他多跑出了三個身位。然後完美擠入禁區，外腳背彈射繞開什琴斯尼的十指關，打在遠端立柱上彈出底線;

　　第33分鍾納尼右路卷土重來，接到瓦倫西亞的回作，內切一腳兜射被什琴斯尼僵僵拖出橫梁。

　　場下溫格教授看著有些喪氣，左邊的防守幾本是廢了，加上這邊進攻不利，拉斐爾氣焰又囂張起來，時常可以壓過阿森納的防守三區來上一腳傳中。科斯切爾尼本身也沒什麽參與進攻的手段，張伯倫孤身一人在邊路獨木難支，左邊路就漸漸變成了攻防黑洞:進攻時候，球到了左路就出不來;防守時候，球到了左路就會被威脅……

　　慕斯還是不喜歡進攻！右路明明可以很強，但慕斯從來不摸到曼聯的防守三區！只要吉格斯在邊路，慕斯就絕對不會離他太遠——曼聯的左路是廢了，代價是阿森納的兩條邊路全部報廢，溫格教授快崩潰了！

　　你不是挺能過人嗎?你不是挺喜歡花裡胡哨嗎?你不是速度挺快嗎?你倒是上啊！

　　穆斯也不是不想上，實在是他沒有研究過邊後衛應該怎麽踢:每次看見身後還有一個吉格斯猥瑣地等候在他的地盤，穆斯就忍不住過去捍衛自己的領地。

　　溫格教授實在受不了了，站起來沿著後防線“擊鼓傳話”，橫跨全場，溫格教授的旨意由默特薩克傳達給了穆斯，大意是:“你他媽倒是上去接應西奧啊！你還怕比你爹還老的吉格斯?”

　　穆斯探頭看見溫格教授站在場邊衝他瘋狂咆哮，連忙豎起大拇指，表示明白，不經意扭頭，發現吉格斯臉都綠了。

　　-

　　穆斯被隊友們吼著上去參與進攻，右邊路進攻效率的提升簡直是立竿見影的:第41分鍾，穆斯順著邊路接到沃爾科特的塞球，跨開長腿，一屁股頂開追上來的埃弗拉擠入禁區，沿著底線，直面斯莫林。

　　看著拉開防守架勢的斯莫林，穆斯右腳順時針繞求一圈。斯莫林好像看穿穆斯的想法，站穩位置，盯緊足球;穆斯右腳重複動作，左腳突然往外一撥。

　　踩單車！斯莫林閉眼也猜出來了，左邊就是底線，除了往右撥，還能怎麽過?他果斷伸出右腳，識破了穆斯想往左撥球的意圖！

　　但好像，不太對勁?當他伸出右腿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麽。

　　穆斯看準斯莫林雙腿之間，左腳撥球動作一變，把球輕輕往前一推，輕巧完成穿襠，整個人躍過斯莫林伸長的右腿——右腳卻絆在了斯莫林膝蓋上。

　　撲通……禁區裡濺起一陣水花。

　　邊裁晃來晃去的旗子晃瞎了斯莫林的眼，主裁的哨聲有些滲人，斯莫林確認了一下:主裁的手指的是點球點……

　　“我?我沒碰他啊！是他碰我啊?！”斯莫林跪在地上，哭喪著臉看著裁判，他覺得自己是無辜的。

　　穆斯趴在地上更無辜，他人畜無害地看著主裁，給他做了一個“比心”的手勢。撐起身，愛憐地摸了摸斯莫林的大腦袋，和看濕了的沃爾科特擊掌慶祝。

　　BBC的直播間，加裡-內維爾扽著頭髮，一臉生無可戀道:“這誰能防得住啊，一屁股把帕特裡斯(埃弗拉 Patrice Evra)頂飛了，斯莫林還是慶幸自己沒有拿牌吧。”

　　約翰-莫特森笑眯眯地評述道:“慕斯最適合的位置也許不是後腰?他的視野不是很開闊，傳球也一般，但在邊後衛的位置上，他可以展現出自身最大的價值——攻防兩端有了慕斯的參與，阿森納的右路立刻提升了一個檔次。”

　　伊恩-賴特不說話，“嘿嘿”的笑聲聽上去賤賤的，阿森納，現在缺的不就是邊後衛嗎?

　　范大將軍站在點球點前，看著站在門前婷婷嫋嫋的德赫亞，回憶起五個月前那粒差點送命的點球。

　　主裁哨聲響起。

　　范大將軍助跑，一記快速的貼地斬，依然是左下角;德赫亞判斷對了反向，但卻再沒能拯救球隊。

　　阿森納的滑跪方陣再一次掠過角旗區，長焦鏡頭虛化了曼聯絕望的背影，虛化了山呼海嘯的看台，14、10、24三個亮白的號碼，在紅色的裹挾中，格外耀眼。

　　曼聯的右路仍未有所斬獲，阿森納的右路，再一次將紅魔打落深淵。

　　2-0，時間來到上半場的尾聲。

　　納尼右路的四十五度角傳中，被魯尼頂到，蹭著橫梁高出球門，阿森納的門球。

　　後場的傳遞消耗著上半場最後的幾分鍾，默特薩克向前傳遞無果，接到宋的回傳把球交到穆斯腳下。

　　穆斯右腳做出回傳默特薩克的動作，吉格斯寒著臉，飛身呼嘯鏟來。

　　動作做到一半，穆斯突然把球往回拉，再沿著邊線，朝吉格斯的身後一推，這位曼聯老將再想起身已經來不及，只能任由穆斯帶球推進。

　　V字拉球，極簡的高智商擺脫藝術！

　　酋長球場的看台，因這瀟灑的一過再次沸騰，仿佛過掉了整個紅魔，仿佛洗刷了積攢六年的怨氣。

　　吉格斯扭著頭，依然滑行在酋長球場松軟的草皮上，他看著那個24號遠去的背影，時光恍惚流轉。

　　二十年前，也曾有過一樣的少年，身著紅衣，披堅執銳，風靡英倫;他也曾在攻防兩端凶悍無匹，主宰紅魔左路，成就王圖霸業。

　　從青春年少到兩鬢斑白，曾看無數人來了又走，看無數人執起權杖，也曾看無數人跌落神壇。

　　曾經屹立足壇之巔，笑看雲卷雲舒，而如今也只能感慨無情歲月，即將寫完92班最後的故事。吉格斯撐起身，只能看著那襲少年紅衣，衝過半場，晃過邁克爾(卡裡克 Michael Carrick)，扛著帕特裡斯，擠到禁區前，跌跌撞撞撲在地上——他曾經，也熱衷於這樣，不管不顧，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