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空掛著一輪淡白色的彎月，雲鄉裡的星星要比城市裡多上許多，可惜不夠明亮。晚風帶著冬天的絲絲寒意，吹落了樹枝上零散的枯葉。

　　曾聖殊淺眠慣了，只要有半點風吹草動，便會立刻驚醒，而且難以再次入眠。身邊的人都清楚他的毛病，所以一般不會有人在他睡覺的時間點打擾他，可今天夜裡，房中偏偏多了位不速之客。

　　“宿主，你認真的嗎?我們為啥要半夜三更來找他。”系統覺得很崩潰，雖然宿主突發奇想要抱，咳咳，是拜這位五星人物為師，他有一千個一萬個支持，但是這種行為為什麽要搞得和去偷雞摸狗的一樣啊！

　　“大聖就是這樣拜師的，古人大概覺得這樣會比較有誠意。”奚珞揉了揉眼睛，這還是她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主動放棄睡覺的機會。

　　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奚珞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在發表抗議，她幾乎是咬著牙才能坐起來，系統連著給她喂了五支發憤試劑，她才有力氣撐著走到這裡。

　　“我們真的不會把五星人物嚇到嗎?”系統用胖胖地球身擠進窗口，身體外表發出微弱的照明光。

　　奚珞有一刻迷茫:“為什麽被嚇到?他不感動嗎?”

　　“不敢動！不敢動！”曾聖殊幽幽轉醒，純黑的眸子在夜色裡格外清亮。

　　“你是在等我嗎?”奚珞看到曾聖殊醒了，眸中閃過欣喜，也不知道是不是藥劑終於發揮了作用，之前的困倦疲憊瞬間散了乾淨。一隻手撐著窗口輕輕跳進了屋子，為了表示尊重，奚珞還特地把衣服全換成了帝星最流行的功能隔離服。

　　曾聖殊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從床上坐起，順手把床頭大衣蓋在了略顯單薄的身上:“你一個人跑出來的?家裡人知道嗎?”

　　“哦，他是我晚輩，理論上來說我不需要向他匯報行蹤。”奚珞為了和曾聖殊保持平視，挑了最高的凳子坐下。

　　曾聖殊笑笑，覺得這小姑娘很特別，也有可能現在的孩子都這樣，是他少見多怪了:“你半夜來找我就是為了拜師?我白天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我們之間沒有師徒的緣分嗎?”

　　“所以我半夜來了，你可以偷偷教，如果你怕我辱沒你的名聲，我也可以效仿大聖，以後出了這門絕不提你的名字。”奚珞說得很認真，似乎只要曾聖殊點頭，她立刻就能這麽做一般。

　　曾聖殊這次也不急著拒絕，反問道:“天下師者，成百上千，你究竟看上了我哪點?”

　　奚珞歪頭思索:“因為你說‘憑什麽眾生皆苦’?如果眾生真的很苦，你願意渡嗎?”

　　“誰苦?”曾聖殊抬頭望去，剛好與偷摸著飛過來的系統對視。發著光的金屬鐵球上突然露出一雙可以轉動的血紅色眼睛，曾聖殊被嚇地瞳孔驟縮，全身不寒而栗。發著微弱照明光的系統把奚珞也照亮幾分了，奇異的服裝讓曾聖殊察覺到不對勁，“你究竟是什麽人?”

　　奚珞想了想，也不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接受:“我是奚珞，我的家鄉在新維爾星，也就是未來的帝星。”

　　“外，外星人?”曾聖殊不可思議地捏了捏腿，試圖利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過來，他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會做這種奇葩的夢?

　　“從字面上的定義來說，我的確是外星的人，但並不是你理解的那種，我們目前還沒有在除去地球以外的星球發現過類人類的存在。我的祖父就曾經是一位地球人，

不過自從地球的環境不適合人類生存後，地球人便全部移民了。”　　“移民?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星?銀河系裡的?還有，什麽叫所有地球人都移民了?難道你是幾萬年前突然消失的亞特蘭蒂斯人?”曾聖殊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脹痛，但還是忍下了。

　　“不，你好像誤會了，我來自未來。”奚珞凝眉，“新維爾是用漢語翻譯過來的諧音，在星際通用語中，這個詞的意思是‘相遇與緣分’。帝星是尊稱，新維爾星是人類可定居的幾十個星球中建設程度最高的。”

　　“五星人物你好，我是系統0000001，來自宿主的未來，我是高級智能生命體，不是怪物，謝謝。”系統趁著這個機會跟曾聖殊打起招呼。

　　“這世界怕是要瘋了，我明天大概得先去精神科掛個號。”曾聖殊用力的擺了擺手，面色難看。

　　“沒關系，接受不了很正常。親愛的五星人物，我可以給你放段歷史投影，記得要給好評哦！”系統也沒給曾聖殊拒絕的機會，圓圓地身體升到半空後，飛速地旋轉起來。

　　曾聖殊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拳頭緊攥，額頭上甚至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系統旋轉時產生的力量好似編造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他四面的退路都堵死了，掙扎也不過是多余。

　　夜的死寂，在這一刻格外凸顯。

　　屋子以及屋子裡的一切瞬間化成了破碎的星星點點，又在幾秒鍾內，重新拚湊成另外的場景，淡紅色的光華將曾聖殊緊緊包裹在其中。

　　奚珞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技術，但也隱約能察覺到其中應該運用到了催眠原理。奚珞的精神力相比曾聖殊要高上不少，所以並不會受到系統發出的能量波動影響。

　　大約過去了半個鍾頭，曾聖殊才從幻境中走出來，除去臉色發白外，黑色的眸子也微微失神:“我沒想過未來會是這樣的。”

　　星辰似海，數以億計的星球在被開發和利用。人類的肉體與精神潛能同時被開發到極限，並不斷地利用機械、炮火給發展開路。

　　以金屬、冰冷、生死不顧為筆，描繪出一個足夠輝煌，卻也足夠癲狂的時代。

　　奚珞沉默了會:“我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你找我究竟想做什麽?”曾聖殊臉上掛起了苦笑。

　　“為了拜師來的。”

　　“然後呢?就算你繼承了我一身的本領， 之後呢?你打算怎麽做?”

　　奚珞突然抬頭，她在曾聖殊眼底看到了一絲隱蔽地狂熱:“傳播並將之發揚光大。”

　　“你有這麽做的能力嗎?”

　　“我可以試試。”

　　曾聖殊的眼睛宛如一口深井，對視久了仿佛可以把對方的靈魂吸進去:“我指的能力分內外兩面，一面是你是否能憑借一家之言，去說服不計其數的陌生人;其二，則是當你的所謂所為，傷害到了權重者的利益時，你能不能得到外在的依仗，從而讓你免受迫害。”

　　“這很重要嗎?”奚珞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麽複雜，明明曾聖殊都動心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迫不及待，他到底還在堅持什麽?

　　曾聖殊長吸一口氣，漸而冷靜下來:“如果你能找出理由向我證明你有這兩種能力，我便全力以赴幫你，如何?”

　　“你為什麽需要我的證明這個?願意、不願意難道不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嗎?”

　　曾聖殊嗤笑:“你以為把華國的文化帶到新、維爾星最大的困難是什麽嗎?從來都不是你記得多少內容，亦不是理解了多少人生道理，而是兩地之間的語言差異。”

　　“我可以給他們翻譯。”奚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與自己綁定了語言翻譯機，這話才勉強有了點底氣。

　　“翻譯?對，你可以翻譯大道理，可以翻譯情節離奇曲折的故事，可以翻譯文淺意深的作品，卻永遠沒有辦法直接翻譯古詩古句文言文。”

　　“你有辦法?”

　　“教會我你們的語言，我來幫你成為兩地文化的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