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上出門遲,田秀芸忍著饑餓,緊趕慢趕的把豬草割完,歸攏到一處,便急忙背著往家裡趕。這會兒大人基本都去上工,已經是深秋時節,秋收剛結束沒多久,地裡還有很多的活計沒做完。
回到家裡,田秀芸放下豬草,便開始忙活其他事情。家裡現在就只剩下小孩,就連兩個老人也都出工去了,這個年代,隻要沒病沒殘,幾乎都會選擇去生產隊掙工分,如果不去上工,那麽這一年的糧食要從哪來?如今社會,沒有什麽比糧食更重要了。
尤其像田家這種世代都屬於貧農,雖然成分上好聽,但是往往越窮越喜歡生,窮人家的孩子好養活,即使經歷了饑荒,田家的子孫依舊在村裡能排上號,自然這家裡的擔子也更重。大房二房光小子就有五個,還有鎮上的小叔家也有兩個,加上自己家一個弟弟,這麽多的孫子,將來娶媳婦蓋房,這都是問題。
要不然前世也不會因為給三堂哥娶媳婦而把她買了湊錢,後來田秀芸私底下也打聽到,除了小叔家的女兒,其他幾家多少都是因為彩禮被順便嫁了出去,尤其的自己家的兩個妹妹,多少嫁給了家境好,但是男方全是因為各種毛病娶不到媳婦的那種人。
如今大伯家的大堂哥田宏升兩年前結了婚,還沒有孩子,二堂哥田宏亮也在今年年初成家。三堂哥田宏武歲數也不小了,但是因為不學無術,所以不像二堂哥那樣,早早的就訂了親事,到了年紀就順理成章的結婚。二伯家的四堂哥田宏正今年才17,雖然還沒定親,但是為人精明也能乾,私下裡已經有人家表示願意跟四堂哥結親了。
如今三堂哥每日四處亂竄,得罪了不少人家,附近的十裡八村根本沒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就算有願意的,那必然也是彩禮要的特別高的那種,幾乎是賣女兒的人家。
這麽一來田家的負擔就很大,如果不多忙點,到了年底不單單還不起生產隊的饑荒,下一年又得勒緊褲腰帶想辦法攢錢還債還得給三堂哥結婚做準備。
“碰~”田秀芸還在感慨田家這些負擔的時候,突然聽到院子裡一聲碰撞聲,不消片刻,又傳來一陣哭喊聲。
“哇哇哇~~好疼啊!”田秀芸趕忙跑出廚房,看到滿院子打滾的弟弟田宏鵬,今年已經11歲的年紀,卻被田父慣得無法無天,這會這麽哭鬧,等大人回來了,又得說不清了。
“這是怎麽了?”田秀芸向一邊二伯家的二堂弟田宏偉問道,心裡知道這個二堂弟最是老實不過的,眼下自己弟弟這麽鬧騰,也問不出名堂。
“嘍,被立在門邊的扁擔砸到腳了。”田宏偉努努嘴,心裡對隻比自己小幾歲的堂弟看不上,不就是被砸了腳,至於疼的滿院子打滾麽,一點也不爺們。
聽到這個原因,田秀芸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得上前把弟弟一把拽了起來,不知覺的就忘記此刻自己並不是15歲的少女,反而像是個成人般厲聲向放賴的弟弟喝道:“快起來,看看像什麽樣子,不就是砸了一下,揉揉不就好了,值得你滿地打滾麽?”
田秀芸心裡對這個弟弟也沒多少感情,主要是田宏鵬的性格與趙春梅如出一轍,永遠都是家裡橫,又被田學仁從小嬌慣,雖然隻有11歲,但是已經長歪了。
“田秀芸你這個賠錢貨,你敢拽我,看我爸回來,我不讓他打死你。”田宏鵬見自家大姐那麽不留情面的說自己,還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一時間氣的叫罵到。
田秀芸抿嘴不說話,隻一味的拉著他到門口拍身上的灰塵,好在雨停了好幾天,地上都是乾灰,要不然還不一定怎麽埋汰,但是心裡對於弟弟口中的威脅,確實覺得有些膈應,不過也沒好表現出來,到底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
到了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家裡的大人才陸續交工回來,這時,田秀芸已經在兩個妹妹的幫助下把午飯準備好。至於家裡另外的幾個女孩,一個是二伯家的大堂姐田秀蓮,幾年前就出嫁了。一個是大伯家的二堂姐田秀芬,隻比田秀芸大一歲,早就開始跟著家裡去地裡上工。至於另外一個是二伯家的大堂妹田秀芳,雖然隻小田秀芸幾個月,但是因為是長得最像田奶奶的孫女,再加上打小就嘴甜,家裡人對她也就比較寬容,所以能夠隨意出去玩耍。她也是上輩子唯一一個即使是因為彩禮高被嫁出去,但是嫁去的人家也是條件比較好對象比較正常的了。
至於小叔家的兩個堂弟和一個堂妹,因為常年住在鎮上,很少見面,所以對於他們田秀芸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影響中小叔家的三個堂弟妹靠著外家都過的很不錯。
田秀芸領著妹妹們將飯食全都端到堂屋,有返身回到院子裡,打水伺候一家子大人洗手洗臉,才被打發到一旁待命,十足的丫鬟樣,可是卻是她前世的生活常態。
隻是田秀芸低著頭等待家人收拾停當一起進屋吃飯的時候,卻錯過田宏鵬得意的眼神,只見趙春梅夫妻前腳剛跟著兒子回屋,準備換身衣服,沒一會就氣衝衝的走了出來,直奔田秀芸面前。
只見啪的一腳,田學仁右腳踹到田秀芸,趙春梅不甘落後的上前薅起田秀芸的頭髮左右開弓連扇了好幾下,隻把田秀芸打的頭暈腦脹。
“作死的賠錢貨,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欺負你弟弟,信不信我馬上把你賣到山溝子裡,沒人倫的玩意。”趙春梅一邊打一邊罵,田學仁踹了一腳之後就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
田秀芸被打的瞬間有些發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加上身體發燒沒有力氣,隻能任由趙春梅薅著自己打罵,但是心裡也知道這大概是田宏鵬跟父母告小狀了。
“行了,像什麽樣子,還不去吃飯,還是不想吃了。”直到趙春梅打罵了好一會,身為大家長的田茂財才出聲組織兒媳婦。
“給我滾一邊去,中午別想吃飯了。”趙春梅礙於公公的威嚴,不得不停下手,但是依舊沒打算放過田秀芸,直接剝奪她的午飯權利。
“哼,讓你拽我,活該,賠錢貨。”田宏鵬一幅小人得志的樣子從趴在地上的田秀芸面前走過,還不忘得意的衝她做鬼臉。
而原本站在院子裡冷漠看戲的人,也都陸續回堂屋吃飯,而田秀芸的兩個妹妹從田秀芸被打開始, 就躲到廚房裡不再冒頭。
“呵呵~”田秀芸費力的從地上撐起身子,晃了晃頭,感覺一陣暈眩,隨即又嘲諷的笑了笑,吐出一口血水,還好隻是因為被打的突然,不小心咬破腮幫子。
面對冷漠看戲的親人,和父母毫不留情的拳腳,田秀芸的內心早就看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小弟的誣陷告狀而挨打了,也怪自己今天犯蠢了,離家那麽多年,一朝重生回來竟然忘記田宏鵬的本性是什麽樣了。
可是心裡面對於兩個妹妹的行為,還是忍不住心寒,前世自己作為大姐,經常頂著挨罵,也常常替兩個妹妹做事,讓她們也能像二伯家的堂妹那樣,能輕松點,就算後來嫁人,得知兩個妹妹也所嫁非人,也是常常偷偷救濟,即使被趙寡婦發現,毒打一頓,也從來沒有後悔。
可是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打罵,加上她早就不是單純的15歲少女,有著四十多歲的靈魂。她在被踹到在地的那一瞬間,並沒有錯過兩個妹妹毫不奇怪卻又冷漠非常的眼神。她印象中這兩個妹妹向來懦弱,可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也難怪,在這樣極度重男輕女的家裡,誰有能真的如表現出那樣呢。
就連才9歲的小妹田秀萍,也已經能看出自私和冷漠的本性了。現在大人們已經進屋吃飯,可是躲在廚房裡的兩個妹妹依舊沒有出現。
田秀芸搖搖頭,心裡覺得有什麽好在意的呢,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即使一開始對他們抱有期望,可是事實證明,人活著就要現實點,沒有誰規定非得回應別人的付出,是她自己從前沒想明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