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著就不顧了唄。”

　靖瑤深邃一笑，捫心自問，如果屛翳只是亂世而對蓬萊無動於衷，她還會這麽拚命嗎?

　她自己也給不出明確答案，或許會吧……但肯定不會舍生忘死，能幫一把就幫，幫不了也是無可奈何。

　除了電影裡所謂的主角，誰又真會舍棄自我真正為求眾生?

　在靖瑤那個時代，往上數三五千年，所謂的救世主就是一代帝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驕……芸芸諸子，真是為了百姓而戰?

　靖瑤不信，或許英雄確實存在，卻因為時光變遷，英雄也變成了梟雄！靖瑤不是英雄，也沒想過做梟雄，如果屛翳不動蓬萊，她至多象征性的比劃比劃，然後有多遠走多遠……

　這是屛翳第一次回答靖瑤，從靖瑤的表情中，屛翳讀懂了什麽，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或許自己真的錯了吧……

　遙距蓬萊數萬裡，禁空領域已經消失了，撥開濃雲的光芒閃爍著刺眼的光亮，溫熱無比的灑在屛翳身上。

　那正在溢血的傷口加速噴灑，他是人，入了鬼道，鬼在太陽底下無所遁形，可屛翳學究天人，太陽光對他毫無影響。

　龍槍淬煉的毒素，並未清除，靖瑤又不斷攻擊，將他的鬼元根基拆解的七七八八，烈陽的照射下，他已禁不住的痙攣起來。

　靖瑤反而收手不攻了。

　戰力上而今的靖瑤徹底超越當年的陌心顏，同為渡劫境，陌心顏一劍斬仙，而靖瑤即使此刻飛升仙界，亦能成為一代仙主！

　屛翳幾無還手之力，漠然注視了屛翳好一會，靖瑤忽然問道:“那貫通萬界的神器在哪?”

　她想不通這樣一尊保命神器一旦祭用，諸天萬界隨意挑選一界，自己絕對無法跨越遙遠時空趕盡殺絕，僅僅能做的是在屛翳穿梭之前給予重擊……

　屛翳並不回答，卻是一瞬不瞬的站在那裡，驀地嘿然發笑。

　接著緩緩轉過身子，慢的就像世俗屆他這個年紀的垂危老人，輕微的動作仿佛花光了所有力氣。

　靖瑤娥眉輕皺，秋水也似的瞳孔眨了眨，等著屛翳轉過身來。

　當視線相交，陽光，白雲，晴空，山巒……全都消失了蹤影，一個個屬於屛翳的記憶氣泡在這片世界裡浮現。

　親眼看著自己的人生過往，屛翳沒有懊悔，沒有憤怒，更加沒有求饒的意思。

　只是一句沒有任何情緒的評價:“金仙圓滿，靖瑤，你是修仙界亙古以來第一人！”

　那腔調褪去了所有的修飾和情感，靖瑤點了點頭，面無表情。

　現在就是讓她上九霄攬月，她也有自信辦到，一旦到了這個層次，沒有哪個強者會在意別人的恭維。

　而靖瑤，她最在意的就是那個可以穿梭萬界的神器。

　“限制！換而言之就是禁錮，有了束縛，沒有了限制就等於擁有了自由，釋放天性，回歸本我……無比接近道果，儒門有句話說得很好，福禍相依，是福也是禍！”

　靖瑤皺了皺眉頭，這話意有所指，是說自己，還是說他本人?

　畢竟他們兩人都極為砌合這句話的深意，福禍相依……難道擁有大羅金仙境界的修為，還有自己無能面對的災禍嗎?又或是屛翳自知無力回天，臨了前的無意義的恐嚇?

　屛翳伸手在虛空一抓，一具酷似棺材的物件被他拿了出來，攤手往前揮送，棺材平平飛向靖瑤。

　他就像突然獲得了解脫一樣，淡然釋懷一笑，如同擺脫命運枷鎖的存在，動作也變得輕松了很多。

　說實話，看到棺材的那一眼，靖瑤以為屛翳黔驢技窮終於要動用神器穿梭萬界了，浩瀚真元聚於指縫，四面八方也被佛氣和星域覆蓋。

　大出意料的是，屛翳竟將神器贈送於己，靖瑤微微失神。

　這是傳言中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有這樣的覺悟?

　“你說得很有道理。”靖瑤再次點頭，伸手接住棺材:“我會將這句話刻錄尊駕的墓志碑上……”

　說完這句話，靖瑤秀手敞開，北鬥星辰在指縫中來回流淌，正待了結屛翳，右手的神器猛然嗡顫起來。

　靖瑤如遭雷擊，臉色一變已從雲空墜落……

　猶如計算好神器發作的時間，屛翳向著遠處駛去，速度暴增數倍，完全不像根基已損的傷者。

　靖瑤暗罵一聲老奸巨猾，正準備竭力追擊，腦海裡重巒疊嶂的幻境已將她吞沒。

　全是黑白色的世界，猶如一幅水墨畫，也不知畫者想要表達怎樣的感情，畫的又是哪個時代的風景，耳邊細膩流音，彷如清泉潺潺……

　靖瑤驟提真元，想要壓下飽含深意層層幻象，但……隨意揉虐屛翳的無極真元失去效應，就像沸騰的水壺突然炸了一樣，靖瑤眼前一黑……無邊黑暗綣綣擴散……

　意識泯滅之前，

　屛翳已在視線盡頭消失，靖瑤依稀聽到一聲耐人詢問的話語:神器因你而存在， 今日便還給你了……

　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神器因自己而存在?還給自己?這多像玄幻裡的情節，主角王軀一陣，八方臣服……可靖瑤好像從來沒經歷過一呼百應，萬仙來朝的壯麗奇景，神器莫名其妙的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她恍惚誰曾說過:人的一生充滿虛幻和真實，所以每個人都具有兩個人生，一個是自我意識中誕生的自我，一個是現實中的自我，虛實交替，若是我不在了……也不要傷感，因為我正以另一種方式存活著……

　靖瑤一直認為這句話其實就是人格分裂前的胡言亂語……

　她那個時代稱這種病叫精神病，好聽點叫雙重人格，這樣的人靖瑤見過好幾個，每一個都和黃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她未曾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精神分裂者的一員。

　那是一種無比真實的虛幻存在，分不清真與幻，辯不出真與假，似乎半體而生，早就存在了一樣，靖瑤不免神經質的想到……難道自己有幸成為黃泉的第三尊爐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