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倪洋一臉沉重地望著鋪在桌子上的案卷資料發呆，赫思白已經向他說明了一切，林思樂不是自殺更不是意外，這一點再也藏不住了。

　　倪洋的嘴唇輕輕顫動了一下，低沉地說道:“如果我現在自首，還來得及嗎?”

　　赫思白看著他說道:“如果你想改過，什麽時候都不算晚。”

　　“那……那我可以減刑嗎?”

　　“理論上可以，但具體如何去減刑和量刑還要放到整個犯罪情節中去考察。”

　　“好吧。”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我願意自首。”

　　“啊?這就自首了?你都不掙扎一下嗎?”吳智慧震驚到從沙發上彈射起來。

　　赫思白一把將她拉回到沙發裡，嚴肅地警告她:“你能不能別說話?”

　　“哦。”

　　“我其實，沒什麽可掙扎的。”倪洋苦笑著說道，“我承認我是一時糊塗才做了傻事，我不該對林思樂動手，可是我也是被她逼急了。我跟她結婚以後，她總是看不起我，說是夫妻，其實根本就沒有尊重過我。而且她的控制欲很強，剛開始說要結婚的時候，她要我把所有的錢都交給她，說男人有錢會變壞，我想既然這樣可以讓她放心，那就這樣吧。可是結婚以後，她對我的態度大不如前，高興了就對我好一點，不高興了，甚至不許保姆給我做飯，我又沒什麽錢，說起來很可笑，但事實就是，我在高檔的別墅裡，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吳智慧默默地打開了手機錄音，不得不說，他說的這些內容，實在是太刺激了。

　　“所以你就殺了她?”

　　“對。”倪洋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道，“她的確是有些太過分了。”

　　“你是怎麽做的?”赫思白問道。

　　倪洋又繼續說下去:“其實，我也不確定這樣是不是真的能殺了她，我也是嘗試一下。之前有幾次，她因為服用百憂解感到非常痛苦，所以就就偷偷把藥藏起來，騙家庭醫生說她吃過了，可是我知道她沒有，我就悄悄把她藏起來或者丟掉的藥片收走。後來有一次，就是她死的那天，她又非常惡劣地羞辱我，我忍無可忍，就把之前收起來的百憂解混到安眠藥裡，兩種藥的形狀差不多，她每晚要服用兩片安眠藥，但是其中一片我偷偷換成了百憂解。沒想到，效果那麽顯著，她竟然就承受不住藥力，因為過量服用安眠藥死掉了。說實話我還是挺意外的，因為我以為，怎麽也還需要再堅持幾天。”

　　“這麽說，你手裡還有其他的百憂解?”

　　“有的。”倪洋回答道，“我手裡還有七片，但是因為發現她已經死了，又怕警察懷疑到我身上，我就偷偷把剩下的藥丟進廁所衝掉了。”

　　“那你最初收集這些藥是在什麽時候?”

　　“我不記得。”倪洋搖搖頭，“很久了，她一直都有抑鬱症，所以她其實一直都在服藥。”

　　“是，她一直都有抑鬱症，她一直在服藥，所以你這麽做才有可能被當成偶然。但是我想說的是，按照你的說法，她一直都在服藥，那麽她偷偷把藥倒掉這件事，應該是你從剛跟她結婚不久以後就發現了，我說的對嗎?”

　　“對。我很快就發現了。”

　　“那麽你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藏藥，你藏藥的目的是什麽?”赫思白的聲音並不大，就這麽靜靜地闡述著他的疑問，可他的目光卻像刀子一樣，直指對方的心臟。

　　倪洋愣了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赫思白繼續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一時衝動才殺了林思樂，但從你的表述中，我聽到的只有蓄謀已久，甚至這跟她是否苛待你都沒有任何關系，因為你從一開始就在偷偷地收集多余的藥片，除非你能給你的這個行為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是嘛！說什麽一時糊塗！”吳智慧又忍不住跳起來，“林思樂的死如果是一時糊塗，那你的前前任妻子王靜呢?都已經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說實話，還說什麽自首，說什麽減刑！我看你根本就是狡辯！”

　　“倪先生，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不僅不能減刑，反而會加重自己的罪孽，所以我奉勸你，想清楚再說。”赫思白說道。

　　“唉！”倪洋這次是真的垮了，他突然抱著頭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倪先生，你冷靜一點兒，我可以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 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不說實話，那誰也救不了你。”

　　“我說實話，我一定說實話！”倪洋激動地說道。

　　“好。”

　　倪洋又平複了一下心情，將一切都重頭說起。

　　原來，正如坊間傳聞一般，倪洋原本的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窮小子，而他與大多數窮小子的不同，大概就是他一副不錯的好皮囊，以及一顆十分迫切地想要往上爬的心。

　　在這樣強烈願望的促使下，他真的遇到了一個合乎他的理想與心意的女子，她美麗，優雅，知書達禮，重要的是她的家資也非常合他心意，於是他沒有一丁點遲疑地就愛上了那個他夢中的女神。

　　只可惜，落花雖有意，流水卻無情，他的女神不僅絲毫對他不動心，而且她甚至不相信他的真情，她打定主意認定倪洋是圖她的錢，所以拒絕他，還羞辱他，反而嫁給一個明明不愛她卻家世比他好的人，後來他問富家女，你後悔嗎?富家女卻說不後悔，因為就算他不愛自己，至少不像他別有企圖讓人惡心。

　　從此被感情重創的倪洋一蹶不振，他甚至認為，所有的富家女都是愛慕虛榮的虛偽女人。好吧，既然都是為了錢，那娶誰都沒所謂，所以他和喪夫的富豪遺孀王靜結婚。可王靜和他的前女友一樣，是的，雖然他跟他的上一位女神根本就沒有開始過，卻仍然執著地將她認作自己的前女友。王靜只不過是把他當成小白臉豢養著，宛如用來充門面的女王男寵，談不上愛，談不上尊重，一切都談不上，不過他也想得開，反正本來也是為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