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還是那個問題，在您看來，傑西卡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或者有誰可能會傷害她?”

　林中石搖搖頭:“我不知道您為什麽一定要拿這個問題來問我，她身邊有她的丈夫，有她的情人，有她的助理，他們都比我更加了解她。”

　“林先生，她死了！”吳智慧嚴肅起來，“您的青春，死了。”

　林中石歎口氣:“好，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但正如你說，我確實是一個過於感性的人，這不是一件好事，人沒有辦法掌控自己的感情，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所以我無法保證，我提供的意見足夠客觀。”

　“您盡管說。”

　林中石沉默片刻說道:“那個安迪。”

　“安迪?為什麽?”吳智慧有些驚訝。

　“那小子不是什麽好人。”林中石說，“我有好幾次看到他跟幾個女人混在一起，而且他殺過人，是傑西卡替他擺平的。”

　“他殺過人?”

　“不是故意的，醉駕，撞死了一個老太太，偏偏那老太太的兒子也是個惟利是圖的，被傑西卡用錢解決了。”

　吳智慧轉轉眼珠:“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一年前吧。”

　她皺皺眉頭:“您怎麽知道?”

　“是啊，我怎麽知道。”林中石搖搖頭，有些無奈似的，“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好欺負。”

　“林先生，您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你想啊，是她提出來離婚，可我還要死乞白賴地交給她二十的股份，而她呢，非但不珍惜，轉手就送給了孫晨，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口口聲聲說著要理智，可又偏偏要跟錢過不去。”

　“說到那二十的股份，我聽說您最近有專程去找過傑西卡，希望她把股份收回來。”

　“當然，我現在和孫晨競爭，可我的股份卻在他手裡，這不是很可笑嗎?”他皺著眉頭，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件事可笑。

　“那您覺得孫晨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中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王八蛋。”

　吳智慧默默挑起一根大拇指:“果斷。”

　“怎麽，你也討厭他?”

　“不不，只是單純覺得您給出的評價很直接。”

　“他的確是王八蛋，這話我保證我沒有帶任何情緒，絕不是吃醋或者什麽，我和傑西卡已經分開很久了，犯不上為她吃醋。”林中石說。

　“好，我相信。”

　“傑西卡答應嫁給他原本也不是因為愛，雖然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是我始終堅信，她唯一愛過的男人只有我，當然我長得並不算好看，但是我應該是有特點的，就好像羅丹的巴爾扎克，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它們不漂亮不完美，但是依然是藝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您長得很高級。”吳智慧不假思索地說。

　“這種說法我非常讚同。”林中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但不管怎麽說，既然是婚姻就應該相互忠誠，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跟他探討過這個問題，假使有機會你可以去試試，你會發現原來有人可以把濫交詮釋的這麽義正言辭。當然還是那句話，我對他或許有偏見，因為他的行為的確令人不恥，並不是因為他是我前妻的丈夫。”

　吳智慧突然想到什麽問道:“林先生，這麽說你個人是認為婚姻是需要忠誠的?”

　“當然。”

　“那麽傑西卡呢?”

　“她……”林中石攤攤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也許她的觀點跟我略有不同。”

　“所以傑西卡其實更加認同孫晨的觀點，這就是她為什麽要離開您。”

　“不，你錯了，傑西卡跟孫晨那個王八蛋完全不同，她大概是認為人應該忠於愛情，但孫晨算不上愛情，他只是一個合作夥伴。”

　“這麽說，傑西卡跟您談過。”

　林中石攤攤手，未置可否。

　“什麽時候呢?”吳智慧問。

　林中石再一次攤攤手，似乎不想回答。

　“在您向她揭露孫晨的劣行的時候嗎?”

　“你怎麽知道?”林中石似乎有些驚訝。

　“我猜的。”吳智慧說，“林先生，人都已經不在了，為什麽不能乾脆點，就像罵孫晨王八蛋一樣承認你愛她呢?”

　林中石突然擺擺手站起來，好像受到了什麽沉重的打擊，轉身面對著書架良久又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不能這麽想，我不能這麽想……”說著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吳智慧有點尷尬:“對不起，我沒想到這句話對你影響那麽大……”

　他擺擺手，很久沒有說話，好像很怕自己一講話就會哭出來，過了很久他才說:“我也……我也沒想到，因為我……這麽多年，我真的以為，我已經不愛了，我是一個過於感性的人。”他難堪地擦著眼角，然後說，“請你幫我把百葉窗關上好嗎，我不希望讓我的下屬看到我這幅模樣。”

　“哦，好。”吳智慧老老實實幫他關上百葉窗，回頭髮現他又恢復了冷漠無情的模樣。

　不過他的態度終於有了變化說道:“說實話，我很後悔，我當初不應該答應跟她離婚，當然她說的也有道理，我們都是過於感性的人，有的時候很奇怪，明明是非常相愛的人，可是在一起相處卻總是要不斷地爭吵，為了各種不值得的小事然後患得患失，後來她說這樣下去太影響工作，就提出了離婚，當時她自以為很冷靜，但是現在想來她也並不冷靜，這個建議還是太過感性了。”他說著又搖搖頭歎息道，“凡是太過感性的決定，終究都是要後悔的！”

　吳智慧看著消沉的林中石有些失望，她早就想到杏仁露的林中石送的，那是現場唯一一個傑西卡食用過且沒有下毒的食物，他又是傑西卡的前夫，那麽很有可能，相對於孫晨而言，林中石才是那個更了解傑西卡的人。

　本以為從他這裡能得到什麽可以信賴的有用的消息，但很顯然，這位與外形落差極大的，性格極其感性的林先生根本就還沉浸在悲痛裡沒有走出來。

　故而也實在是無法提供什麽有用的消息。

　“很抱歉讓您想起這些傷心事，那我就不再打擾了。”吳智慧起身，她已經耽誤了一上午的時間了，這讓她覺得很不值。

　“好，對了，你之前問傑西卡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啊，對！”吳智慧的眼睛瞬間亮了。

　林中石沉思片刻說道:“我剛才想起來一件事，但是我不太確信這是否夠得上仇恨。”

　“您說說看！”

　“是傑西卡的司機老劉，上周我與傑西卡一起出席一個商業代表大會，剛好看到傑西卡訓斥老劉，後來我問她為什麽，她說老劉偷拍她和安迪約會的照片發給孫晨。”

　“這是為什麽?他們兩個不是都不在乎的嗎?”

　林中石搖搖頭說:“在不在乎是一回事，留不留證據是另外一回事。”他又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自己猜測這件事的起因或許在我。”

　“什麽意思?”

　“我當初並不知道傑西卡早就知道孫晨在外面鬼混，而我又希望她能收回孫晨所持有的那二十的股份，雖然當初那些股份是傑西卡主動交給孫晨的，但打算收回來也不是沒可能，所以我就拿著讓私家偵探收集到的照片去找傑西卡談判。”

　“是孫晨的照片?”

　“是，但是我估計是有什麽人不小心透露了風聲，所以孫晨也知道了我的計劃，他很清楚自己在傑西卡心裡的地位，說實話，雖然我和傑西卡離婚了，但我們相互之間還是很信任對方，我想他應該是很擔心傑西卡會被我說服，這才想辦法弄到傑西卡和安迪的照片。”

　“有什麽用呢?”

　“傑西卡最近打算做一個大秀，事關公司的生死存亡，如果這個時候她惹上一些負面新聞，對自己的事業影響很大。”

　“他要曝光傑西卡?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你錯了，”林中石搖搖頭，“他不是真的要曝光她，他只是威脅她，讓她不要把股份收回，或者說至少在金河的事解決之前不要那麽做。”

　吳智慧點點頭:“我明白了。那這件事對那位姓劉的司機影響大嗎?”

　林中石抿抿嘴唇說道:“傑西卡很討厭背叛，不管是愛人還是下屬，她之所以容忍孫晨是因為在她看來，孫晨就不是愛人，可是老劉不同，還有那個安迪，他也不一樣，他拿著傑西卡給他的錢在外面勾三搭四，傑西卡如果不知道這沒什麽，但如果她知道了，那她會有各種辦法讓他們好過。”

　但孫晨既然想要和傑西卡和平共處，粉飾婚姻和睦的假象，又必須要求傑西卡離開安迪，他不可能不把安迪的罪證交給傑西卡。

　這也就解釋了，傑西卡為什麽會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讓安迪欠下二十多萬，僅僅是因為安迪糾纏她不至於這麽做，這其實是她對安迪背叛的懲罰。

　不過這麽一來也就徹底清楚了，安迪果然還是沒有說實話，他說自己毒殺傑西卡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滿於傑西卡的出爾反爾，並且他在得知傑西卡真的死去之後就後悔了，他的這種表述就好像他是一時衝動才下的決定。

　其實不然，他是知道了傑西卡已經掌握了他背叛她的證據，而且他也了解傑西卡的性格，那二十四萬的欠款就是傑西卡發起報復的號角，如果他不這麽做，接下來他還要面對不知道多少諸如二十四萬欠款這種可怕的手段。

　他曾經是她的寵物，可以在她的手下為所欲為，可是一旦傑西卡對他失去寵愛，那麽他將要面對的生活就是生不如死，所以，事實上，他並不是一時衝動，他是非如此不可。

　但不管怎麽說，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傑西卡畢竟沒有吃下他送的蛋糕，所以他關於動機的謊言也就顯得不再重要。

　相比安迪的動機，吳智慧更關心的是林中石提到的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傑西卡的司機劉師傅。

　如果安迪在得知自己的所為被傑西卡發現之後會動殺人的念頭，那麽她的司機就不會嗎?

　他雖然表面上只是一個司機，但他對傑西卡的熟悉程度應該是遠遠高於安迪的，吳智慧在心裡以了解傑西卡為標準排列了一個名單，她以為這個順序應該是這樣的。

　排在第一位的應該是蘇，因為她是傑西卡的貼身助理，且跟隨了她很多年，她的助理工作不僅僅在於傑西卡工作的層面，甚至深入到她的生活層面。

　第二位就是司機劉師傅，他也是傑西卡出入任何場合都要帶在身邊的人，他與蘇的不同，僅僅是他沒有權利插手傑西卡涉及到工作上的細節。

　第三位則是林中石，按理說他本應排在第一位，但遺憾的是他畢竟和傑西卡離婚已久，或者說在他的心裡保留最多的是關於傑西卡年輕時候的記憶，人都會變，傑西卡也不會例外，但吳智慧相信，通過與他的交談可以了解到最本質時期的那位時尚女王。

　而第四位就是安迪，至於傑西卡的丈夫，雖然他貌似現在是傑西卡最親近的人，但吳智慧以為他其實完全不了解傑西卡，就憑他把傑西卡當成和他一樣完全利益至上的人就可以說明一切，傑西卡不可能是那樣的人，因為她的身份不只是商人那麽簡單。

　吳智慧拿起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將近正午了，肚子也有些餓。

　下午再去找那位劉師傅吧，她想著。

　其實要說起來，這位劉師傅是有一些可疑，因為根據從beauty公司調出的監控錄像顯示，當天進出過傑西卡辦公室的就只有這幾個人，助手蘇，情人安迪，前夫林中石，還有一位值得注意，那就是傑西卡的司機劉師傅，但是他只有在18:35左右進過傑西卡的辦公室，根據他的說法，是因為傑西卡的車開到修車行保養了，晚上想要用公司的車出去一趟，所以他是專程過去送鑰匙的。

　至於為什麽要選擇在傑西卡開會的時間去，他的回答也合情合理，他說傑西卡是個有點嚴肅的人，每次和她見面都讓他感到緊張，而且送車鑰匙這種事，就只需要把鑰匙放在她桌上就好，不需要專門交待什麽。

　而後，警方也的確從傑西卡的口袋裡找到了公司的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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