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宣房塞兮萬服來(五)

劉辟非在楚王國境內征召了五萬民夫，奔赴瓠子堤。楚地受災百姓大都已經得到妥善安置，劉辟非準備將收尾的工作交給父親劉交後，便動身前往修堤現場，視察瓠子堤的修繕情況。

李氏得知劉辟非要離開彭城了，心情鬱鬱。劉交安慰道:“既然養的是兒子，分離的日子總是居多。只有沒什麽本事的人，才會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下。”

李氏感傷道:“辟非他太累了。你卻也不讓我關心他。”

劉交無奈道:“他身邊有韓姑娘照料，你何必去湊這個熱鬧。難道你不想早點抱孫子嗎?”

最後一點擊中了李氏的要害。也是她這些日子很少去探望劉辟非的原因。

李氏雖然不去探望劉辟非，但卻一直密切關注著劉辟非。劉辟非的書房經常亮到深夜，李氏想要進屋催他去睡，卻想到他一思考便決定著數十萬百姓的生計，李氏只能忍著不去上前打擾。

劉辟非離開前，來拜見父母，將父母請到堂前，跪在地上對他們磕了頭:“父親，母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兒子這些日子因為忙於公務，未能每日向二老請安，今日向你們賠罪了。”

李氏連忙將劉辟非扶起，眼角已經泛著淚花:“哪裡的話?看到你每日這麽辛苦，我們又怎忍苛責你。只是辟非，你還是要多注意身體，若經常熬夜，身子骨吃不消。”

劉辟非點了點頭道:“兒子記住了。”

劉交看著眼前已經留須的兒子，下次見面，恐怕已經長成個“大胡子”了吧。劉交依稀記得劉辟非少時稚嫩的模樣。他對於自己的兒子從來沒有什麽太大的期許，自在便好。但劉辟非的一次次成長還是讓他的心裡感到自豪。

相比李氏，他對劉辟非的愛更深沉了一點。為劉辟非擔心的次數並不比李氏少。。只是身為父親，他不能像李氏一般流露感傷的情緒。

但兒子成長的太快，如今更是貴為大將軍，操控了整個帝國，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指導兒子什麽了。這豈非每一個做父親都要面臨的窘迫境地。如今，他只能默默關注著劉辟非，做一個沉默的人。

劉辟非看向父親，父子倆彼此都有些尷尬。劉辟非上前，擁抱住了父親。劉交身子一僵，這明顯不符合禮節。但卻讓兩人的隔閡消除了不少。

劉辟非的行禮已經搬上了轀輬車。車上最多的還是處理不完的公文，還有李氏給韓靈買的兩竹筐棗糕，劉辟非與韓靈在路上可以吃。

彭城的百姓得知大將軍離開了彭城，心中都是不一樣的情緒，有傷感哭泣的，有如釋重負的。劉辟非在楚王國既施恩給了許多人，也得罪了許多人。如今，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過自己的日子了。

……

俞格率領郎衛護送劉辟非來到了沛縣城下時，天已經黑了，乃派人向劉辟非詢問，是否要進入沛縣城內過夜。

劉辟非一心想要快速趕往王仲處，不願再進城出城浪費時間，吩咐大軍就地安營。

劉辟非吃了些棗糕，正準備抬筆處理公務，卻看到韓靈依靠在車窗上，呆呆得看著車窗外。

劉辟非放下筆，上前摟抱住韓靈，詢問道:“怎麽了?又想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

“我想我哥哥了。”

剛剛從巴蜀來了一份公文，巴郡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叛亂，被自己任命為巴郡守的黃天霸也的確是名酷吏，一天之內砍了數百顆人頭。

而黃天霸的行為也著實讓劉辟非有些頭疼。黃天霸更像是一個半路出家的法家門徒。

一些大家認為可以從輕發落的人，他偏要施以重型，一些自認為會被砍頭的，他反而草草了事。做事情全憑自己的喜好來。但也正因為如此，巴郡的治安恢復的很快，大家一時間都不敢犯法，因為誰也猜不中黃天霸的心情如何，一旦偷了隻雞，反而被判砍頭，那該找誰說理去。

蜀郡在韓嘉的治理下，隻維持著一個脆弱表面和平。韓嘉並沒有黃天霸肆無忌憚的手段，做事情思維縝密，但也可說是顧慮重重，沒有了當年獻《遼水論》時的銳意進取。

根據蜀郡蛛網送上來的情報，蜀郡大姓正在擅自聚集，形成了幾大宗族勢力，他們包庇犯法的商賈、罪犯，為自己謀利。各類犯罪、違法案件不斷。百姓苦不堪言。

劉辟非已經在考慮要為蜀郡換一位主官了。

劉辟非當下讓人去把劉信叫來， 與他說了蜀郡的情況。

劉信道:“韓郡守為人謙和，性格仁慈，若是在治安好的地方，或可能一展所長，但是蜀郡治安紊亂，束手無策，倒也不好苛責。”

劉辟非道:“這也是我所憂慮的。我希望堂哥能代表我去一趟蜀郡，監督蜀郡全體官員，必要時，對那些豪強大族，可先斬後奏。”

劉信吃驚道:“要我去蜀郡?”劉信自己啥性格自己知道，與韓嘉一樣，見不慣殺人，因此並不情願。

劉辟非道:“堂哥好歹也姓劉，卻欠缺一份魄力。這次出行，也可以看做對堂哥的一次鍛煉。堂哥總不願意一輩子待在舒城侯的位置吧。如今我身邊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只能拜托堂哥了。”

在呂後拉攏宗室的時候，劉辟非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劉濞能力雖強，做事往往不考慮後果，急切冒進。劉信性子溫吞，但在劉辟非看來，這與劉信近年來的遭遇有關。若是能夠對劉信多加鍛煉，劉信必然能夠成長為自己的得力乾將。

有時候人才不一定都是招來的，也可以自己培養。

劉信咬咬牙，答應了下來。劉辟非自己卻有些不放心，乃讓周勝之等十幾個功臣子弟作為繡衣使者，跟隨劉信一同前往。這些功臣子弟都還很年輕，心高氣傲，做事還有些理想，正適合對付蜀郡的那些大族。

劉信走後，劉辟非見韓靈依舊一副愁容，乃道:“韓嘉實在不適合擔任蜀郡守，公孫援既然已經進駐洛陽，就讓韓嘉回薊縣，負責燕國的政務吧。”

韓靈這才喜笑顏開，撲進劉辟非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