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瓠子決兮將奈何(八)

韓嘉頭痛不已，距離婚期只有不到一天，贏箬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出現在了大將軍府。

贏箬受了重傷。韓靈決心前往大將軍府去看一眼。

這實在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決定。韓嘉勸阻韓靈道:“無論你看到了什麽，你都會後悔今晚做出的這個決定的。好妹妹，就留在家中，安心等待明日的婚事，不好嗎?裝作沒有這件事情發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韓靈卻並不聽韓嘉的勸阻。一想到贏箬，她連呼吸都會變得沉重起來。她自己都不知道，贏箬已經成為了她的心魔，認為贏箬只要留在劉辟非身邊，她就不可能獲得幸福。

韓靈決定，要穿好自己最好看的衣裳，前去“迎戰”。

她剛走出府邸，便再次被韓嘉攔住:“你們明日就結婚了。結婚前，新婚夫妻是不能夠見面的。好妹妹，等到明天之後，劉辟非便是你的了，誰也搶不走。”

“哥哥，我知道你的擔心。可是我想要的不是委屈求全的婚姻。如果劉辟非他喜歡的不是我，我又何必與他成親?”

“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還不夠你認清楚大將軍的為人嗎?婚姻可以將他牢牢的鎖住。”

韓靈卻將韓嘉推開了:“若是婚姻對於劉辟非只是一套枷鎖，那就讓我去幫他解開。”

韓靈說完，便一口氣來到了大將軍府。可是來到府前，她的一口意氣也用完了，其中的怨氣，哀傷，此刻都變作了彷徨，她想到，她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勇敢、決絕。

也許她可以裝作只是來探望贏箬傷勢，畢竟她們在襄平的時候，也算是好姐妹，贏箬來長安，還將蘊藏天降書庫寶藏的地圖與書籍交給了自己。

自己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來探望朋友。

韓靈想到這裡，當下踏入了大將軍府。大將軍府的衛兵都知道眼前之人是大將軍未來的夫人，不敢阻攔，當下眾衛士與韓靈周旋，另外派一人前往臥室通知劉辟非。

韓靈見此，卻加快了腳步，竟是先衛兵一步來到內院唯一亮著的房間，劉辟非的臥室。

臥室內，一名侍女正端著盆出去換乾淨的水，沒有注意到門外有人走過來。

贏箬剛才做了不好的夢，情緒激烈，嘴裡歇斯底裡喊著劉辟非的名字。劉辟非亟盼她能快點醒來，上前握住贏箬胡亂揮舞的雙手，輕聲道:“我在這裡，我就在這裡。”

贏箬情緒穩定住了，夢囈道:“劉辟非?”

“恩，我在這裡。”

“我恨死你了。”贏箬情緒激動之中，竟是抽出了手，一巴掌摑在了劉辟非的臉上。劉辟非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聽到銅盆落地的響聲，他回頭一看，卻是韓靈。

韓靈看著贏箬兩人，一人清醒，一人夢囈，卻依舊能夠暢通無阻的對話，而贏箬的那一巴掌，讓韓靈心裡最後的防線崩塌了。原來，她對於劉辟非，實在是最普通的一個。她是有多傻，以為虞小株去了，她總可以在他的心中有更多的分量。

可是，這巴掌，原來人人都可以摑的。

韓靈失神之下沒有避讓，與拿著盆的侍女撞在了一起，盆被撞翻，髒水也灑落了韓靈一身。她身上穿著最好的衣裳，她想要扮演的最好的姿態，此時都已經原形畢露，狼狽不堪。

劉辟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贏箬受了很嚴重的上傷，很可能就要死去。一直以來，他都將贏箬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地方，以為自己可以將她忘記。但是當她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雖然咬牙切齒，

惱怒非常，但情緒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小株死了，與贏箬是千絲萬縷的關系，很有可能便是她派人殺的。但他還是不忍將贏箬殺死，只是誅戮她的族人泄憤，卻仍舊希望她活著，哪怕是活的痛苦無奈。

死亡，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當與你或聯系或親密的人都已經不在，那股深層的孤獨會侵蝕人的骨髓。

好在韓靈並沒有讓難堪繼續下去，她饒恕了潑自己一身水的侍女，走上前，觀察贏箬後，詢問道:“箬姐姐好些了嗎?”

劉辟非心裡松了一口氣，輕輕將贏箬的手放下，然後道:“華平來看過了，只要撐住這個晚上，她就沒有什麽大礙。”

“那我先回去了啊，現在我也夠狼狽的了。”

“我讓桂枝給你重新找一套乾淨的衣衫吧。”

韓靈點了點頭，同意了。

待換上乾淨的衣裳，韓靈便請告辭，劉辟非送韓靈上了馬車， 問道:“明天的婚禮會繼續吧?”

劉辟非很清楚這件事情對於韓靈的傷害，如果韓靈返回，他也不願強迫。如果韓靈樂意，他也願意與韓靈結婚。

韓靈苦笑道:“還是容我今晚考慮一下吧，我現在心情很亂。需要一個人靜靜。”

這時侍女匆忙來到門口，與劉辟非道:“大將軍，箬姑娘好像又做了噩夢，反應很激烈……”

劉辟非聽了，對韓靈道:“那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聽你的意思。”說完便匆匆去內院了。

韓靈則直接坐上了馬車，回到了韓府。

韓嘉看到妹妹回來，一臉平靜，當下開心道:“這樣子好。這樣子好！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心平氣和地討論的嘛。”

“哥哥。”

韓嘉抬頭看向韓靈:“我決定拒絕與大將軍的親事。”

韓嘉愣住了，原來有時候“心平氣和”也代表著“心如死水”。韓靈本以為韓嘉又會是一頓訓誡，卻沒有想到韓嘉沉默半響，只是道:“那你先回屋睡覺吧，這件事情的善後就交給我好了。”

韓靈躲在自己的房間中，哭了一個晚上。

翌日，韓嘉親自登門大將軍府，與劉辟非商議，解除婚約。劉辟非聽了，表示尊重韓靈的決定。

呂後得知此事後，大怒。乃指使禦史大夫陳平彈劾韓嘉毀壞婚約，戲弄上意，不配做內史。

而屬於燕系一派的官僚也勸誡劉辟非:“韓嘉寵溺其妹，如今大將軍與韓靈姑娘恩愛不在，兩家恐生仇恨，韓嘉恐再不能盡心輔佐大將軍，內史之職至關重要，不可再讓韓嘉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