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道不同(四)

田思思搖了搖頭，拒絕了劉辟非的要求:“我之所以要將麾下產業分給三大商會，就已經打算不再過問商業上的事情了。”

“告訴我為什麽?你在經商方面有著難得的天分，你可以在帝國的海洋上大有可為，你可是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

“大將軍，我已經老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即使擁有雄辯之術的劉辟非啞口無言。

田思思老了嗎?在劉辟非看來，她並不老，依舊年齡靚麗。但在古代，田思思決然算是一個“老姑娘”了。

而且，當一個人承認自己老了的時候，也表明她已經失去了銳意進取的精神。

劉辟非有許多辦法，強迫田思思來為當這個官，而且他相信田思思也會盡職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但他並不想強迫田思思。

田思思也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的言語，但話從口出，卻是再也收不回來了，只能沉默的坐在位置上。

劉辟非笑了笑，道:“你不是老了，只是心太累了而已。”治理帝國，是一段漫長充滿煎熬的長跑，有的人堅持著，有的人選擇了中途退場，都是情有可緣。

劉辟非從座位上站起，向郭巨拱拱手道:“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裡征。郭大俠，咱們後會有期了。”劉辟非已經決定離開。

田思思聽了劉辟非的詩句，終於歎息一聲道:“大將軍別著急走，我在海上漂流許久，對於各大商會尚且算是知道些根底，管理各大商會，若一味依賴行政的手段，反而會加重帝國海疆的動亂，莫如采用行政與經濟並重的舉措，來進行約束管理，如此，或可能收到奇效。”

劉辟非道:“田姑娘所言，太過空泛，可有什麽具體細節的補充嗎?”

田思思道:“放權給市舶司令，擴充市舶司的屬員，分配負責區域，允許他們在沿海疆域設立碼頭，並對過往的商船進行征稅，並且抽調海軍，成立緝私隊，查貨走私商船……”

田思思一句句娓娓道來，證明了她對於海洋貿易有著充分的了解。眼下，劉辟非雖然在設立了市舶司，但管理權限卻一直局限在當地的城鎮，只是一個個點，若真如劉辟非所說，卻是將帝國的海岸線切割成多段，交給市舶司令打理。

但這樣做，卻也讓維持市舶司的成本急劇的攀升。劉辟非忽然靈機一閃道:“或者可以將從海洋道陸地的商貿的運輸，按照郡縣，分給各市舶司經營。”

劉辟非一直以來，還是喜歡官辦經營，他還是喜歡將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田思思聽了，眉頭一皺，但她也知道，維持規模龐大的市舶司，必須要給市舶司找到一項進項來作為經費，指望長安出錢，對於現在的帝國經濟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田思思道:“可以，但是也要允許民間成立自己的運輸商會。畢竟官營效率低下是有目共睹的。有民間經營者參與競爭，官營運輸也會因為存在競爭，不敢過於荒廢。”

劉辟非表示同意，他甚至已經將各地官辦運輸組織的名字都想好了，分別是燕通、齊達還有吳通。三大運輸組織，各自設立龍頭一名。就在劉辟非想象很美好的時候，骨乾的現實也擺在劉辟非的面前。

成立運輸組織，需要購買牛馬車輛，需要雇傭人手，需要在各地設立倉庫，安排館驛，需要各種各樣的服務以及維修人員，前期同樣需要大筆資金的投入，可劉辟非難就難在沒有什麽權?

他一番侃侃而談止住，看到田思思拚命忍者笑容，劉辟非可不像讓田思思繼續嘲笑下去，

他略微思索，已經拿出了主意來，劉辟非道:“眼下還不是成立官辦經營的時候，這樣，各大市舶司可以授權給私人，授權三年或者五年進行一次，向私人公司抽取一定比例的利潤……”如此，便不需要耗費長安的資源，市舶司令每年便能做有一筆不菲的進項。

盡管田思思不願意承認，劉辟非的想法的確比自己成熟的多。

郭巨順著劉辟非的思路道:“市舶司令還可以通過售賣出海經營權的形勢，管控三大商會與小商主，如此又是一筆不菲的進項。”

劉辟非道:“這一部分還是要嚴加管控的。若大家都去做生意了，土地又有誰來耕種呢?眼下當以農為本，商貿是輔助手段， 也為農業服務，若舍本逐末，卻是去了成立市舶司令的本意。”

劉辟非再次強調:“還必制定法定，嚴格限制編戶齊民有農轉商，商人不得穿絲綢，隨富貴無可芬華。”

田思思對劉辟非話感到不滿，道:“你剛才還說，商業為輔助，可制定且法律來，卻是簡單粗暴，難道商人風霜撲撲，連穿一件絲綢的權利也沒有嗎?那我問你，若將商人排除，絲綢需求減小，農民辛苦耕織的綢布又賣給誰呢?總之，我即便冒著殺頭的罪過，也不會放棄穿紫衣的。”

在古代，紫色是一種很稀有的顏料，只有在貴重的絲綢上，才有可能見到。

對於田思思的質疑，劉辟非苦笑道:“我所為法，皆是一時法，眼下，卻是符合基本的情況的，一切都以務農為本，只要帝國境內大部分人還每日為了吃食發愁，重農輕商都是必要的選擇。”

田思思身為商人，隨即竭力為商人說話，但也知道，在劉辟非堅決鞏固帝國政權的指引下，商人的地位只能被邊緣化，能夠被記述在歷史中的最終也只有寥寥數人。

劉辟非、田思思、郭巨這次談話，漸漸偏離了原來的關於市舶司令的談論，轉而論述到整個漢帝國的經濟上來。劉辟非發現，郭巨雖然沒有田思思經商方面的天賦，但他身為遊俠，經歷四方，體驗過各地民生艱苦，或許由他來做這個市舶司令，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想到這裡，劉辟非道:“郭兄，既然田姑娘不願為官，你對於商業亦有不俗的見解，這總市舶司令就有郭兄來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