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不歸是歸(六)

李氏道:“你認為我與郢客現在還出得了櫟陽城嗎?”

劉交大吃一驚:“你莫非是發現什麽了?”

李氏告訴劉交，前幾日，她與郢客一起前往集市，郢客發現有人一路跟蹤著他們，最後還將那人捉了，郢客本是氣得要打那人，那人慌張之中，吐出了自己的來歷，還說現在城中並不太平，很有可能有項家的刺客，他是漢王派來保護他們安全的人。

郢客當時氣道:“我母親自有我來保護。你這個小廝連我都打不過，還想保護我們嗎?”

李氏讓郢客將那人放了，後來就再也不見那人。李氏猜測，這人明顯就是劉邦派來跟蹤他們的，想來身份被識破了，劉邦很有可能換了一個人繼續跟蹤他們。

劉交歎息一聲道:“你做得很對，這樣的事情不能興師動眾，不然三哥的面子上須不好看。”

李氏歎了一口氣道:“辟非是顧念我們的緣故，才不得不束手束腳，難有作為的吧?”

家，既可以成為溫暖的港灣，也會成為束縛人前進的一根線。

劉交安慰妻子道:“你想多了。辟非他只是作出了自己的選擇罷了。”身為父親，他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劉辟非的抱負從來沒有局限在權利之上。

這時，劉郢客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剛到院內便喊道:“父親。孩兒聽說你回來啦！可有哥哥的消息嗎?孩兒聽別人說，哥哥已經做了燕王，這是真的嗎?”

劉郢客來到內堂，見到了劉交與李氏，向父母請了安後，劉郢客跪坐在堂下，李氏見劉郢客滿臉的汗，拿出手帕遞給他:“你莫不是又去和劉肥他們玩鬧去了?”

“嘿嘿，母親猜對了，我和劉肥他們幾個玩來，聽商人路過說父親回來了，便趕緊回來向父親請安了。”

劉交笑道:“你不是急著向我請安，是想要多聽聽你哥哥的事情吧。”

劉郢客道:“哥哥一個人在外面，作為弟弟的，自是要關心他，這不是父親常和我說過的手足之情嗎?父親，孩兒請求你一件事情。”

“我不許。”

劉郢客一愣，隨即道:“你不能聽孩兒把話說完嗎?孩兒這次不是胡鬧……”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要去薊縣，找你哥哥?”

劉郢客道:“父親不是說孩兒在家只會胡鬧嗎?如今孩兒已經成年了，可以去薊縣幫助哥哥了，父親不也是這樣做的嗎?”

劉交看向李氏，李氏勸說道:“郢客，外面兵荒馬亂的，你離開，母親會擔心你的。你就留在母親身邊，好嗎?”

劉郢客執意道:“母親不也擔心哥哥嗎?孩兒去了薊縣，會月月給母親寫信的，母親，就讓孩兒去吧。”

劉交卻執意不許。

劉郢客冷哼一聲，生起了悶氣。劉交也任由他生悶氣，並讓李氏取來筆墨與簡牘，他要給劉辟非寫信，將“棄武從文”的事情與劉辟非說了。

如今，整個櫟陽城中，明面之上主持政務的是蕭相國，暗地裡，維持整個櫟陽情報工作與安撫大臣子女的人，卻是呂氏。

呂氏，便是呂雉，也就是後來的呂後。劉邦因為早早地將自己的一家老小接回了關中，避免了呂雉與太公等人淪為俘虜的命運。

劉邦派人來信，要呂氏注意四弟一家的動靜，不成想第一個派出去的人不頂用，竟是被劉郢客這個剛成年的娃子給逮住了，後來，呂氏又重新替換了一個能乾的人，每日向自己匯報劉交一家的情況，倒也沒有出現什麽失誤。

這晚，一名仆人從劉交府翻出牆外，

來到了漢王府中，帶來了劉交一家最新的消息。呂後得知，劉交已經回到了櫟陽城。按照劉交的性子，本會第一時間去拜訪劉太公，如今卻直接回了家門，其中必有緣故。

呂後靜靜地聽著，最後那仆人道:“主母，劉郢客最近有前往薊縣的打算，雖然被他父親阻撓了，但我觀其心志，他應該會偷偷離開的。他為人機敏，力強，小的一人恐怕無法阻止他啊。”

呂後站起，負手而立，思索許久，對仆人道:“劉郢客既然想要離開，就創造機會讓他離開。”

仆人道:“可這與漢王的意思不是背道而馳嗎?”

呂後道:“審食其，抬頭看看我。”這名仆人正是劉邦曾經的門客，審食其，也是呂後最為倚重的人。

審食其抬起頭，看了一眼呂雉，卻有很快低下頭去。

“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

呂雉道:“你看到什麽了?”

審食其道:“王后雍容華貴，光彩奪目， 有母儀天下之相。”

呂雉道:“我是要你看清楚你現在的主人。你現在的主人，不是劉季，是我，呂雉！只有我能給你衣食。賜你榮華富貴，你也只需要對我負責，你明白了嗎?”

審食其跪在地上，向呂雉道:“小人明白了，以後王后就是小人的天，小人的心中沒有漢王，沒有皇帝，此生此世隻奉呂雉為小的唯一的主人。”

呂雉將審食其扶起，安慰道:“其實，咱們主仆患難與共，榮華富貴早就綁在一塊了。”

審食其解釋道:“小人之前所言，也是為王后考慮，正如小人的憑借是王后，王后的憑借可是漢王啊。”

呂雉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與戚姬、薄姬她們不同，倒不用對漢王一味逢迎。”

呂雉準備放走劉郢客，卻有以下幾點考慮，劉辟非人在燕地，與劉氏族人感情單薄，此時雖然能夠顧念父子親情，但長此以往，宗族的感情必然淡薄，所以需要有一個熟悉的劉氏族人在劉辟非身邊，輔助劉辟非。

劉郢客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他是劉辟非的弟弟，手足之情，足以成為另外一條拴住劉辟非的鏈子。

同時放劉郢客離開，也能夠討好劉交一家，呂後與劉邦的利益基本一致，但卻仍有些許的不同。

呂後與劉邦誕有一子一女，兒子便是劉盈，但劉邦並非只有一個兒子，日後繼承大統的人是誰，還不好說。因此，母憑子貴，呂後自是要為自己的兒子爭取潛在的盟友。

翌日，劉郢客趁父親去拜見太公，留了一封家書給母親，攜帶寶劍，偷偷出了城門，準備前往薊縣，去找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