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部堂大人榮膺督師!”寧遠總督行轅裡,前來宣詔的內官剛剛離開,何可綱、祖大壽、吳襄等紛紛笑著道喜。
“本部堂也沒有想到啊,殺了毛文龍,聖上竟然不加怪罪,真是皇恩浩蕩啊”,袁崇煥微笑道,朝南方順天府的方向拱拱手。
“其實,我倒覺得,什麽兵部尚書,什麽遼東督師,都不是最重要的”,吳襄笑道,“最重要的是,從聖上此次的封誥,可以看出,督師您確確實實乃簡在帝心的封疆首牧,聖眷,比什麽都重要”。
“老吳說的沒錯”,祖大壽笑道,“有聖上支持,遼東的事兒,就好辦多了”,殺了毛文龍,祖大壽也是成天樂呵呵的,作為遼東第一大祖,他對於獨立於祖、吳等豪族外的毛文龍,其實也是充滿了敵意。
“說起來,也是他毛文龍自個兒倔,怪不得本部堂下手狠辣”,袁崇煥道,“不過,倒也可恨,殺了他毛文龍,那些海商竟然都不來這兒貿易了。難不成,他們還就認死了毛文龍這個賊貨?!”
“督師不必憂心”,何可綱笑道,“我與老趙,剛剛將皮島抄了個底朝天,毛文龍這些年吃下去的東西,咱們讓他全吐出來了。除了給皮島那三萬賊配軍留了一成不到的東西,其他的,咱們可是全弄回來了,夠遼東兄弟們開銷好一陣子了”。何可綱口中的“老趙”,自然是趙率教,不過,趙率教剛剛被調到山海關,任山海關總兵官去了,此刻並不在寧遠總督行轅。
“是啊,督師,何必憂心呢,說不定,過陣子,海商們又來了,興許,您剛殺了毛文龍,他們有點顧忌罷了”,吳襄也勸道。
“對了,老何,糧草,給皇太極送過去了吧?”袁崇煥問道。
“送了,送糧草的人,都已經回來了”,何可綱道,“范文程還命那押送糧草的小校向督師您道謝呢”。
“嗯,那可是咱們遼軍勒緊褲腰帶,省下了糧草”,袁崇煥歎了口氣,“希望他們有了這些過冬的糧草,今年別南下了”。
“督師,送糧給女真人,萬一,被朝廷知道了,會不會……”吳襄諾諾道。
“不必憂心,本部堂,並不是直接給女真人送,而是讓人假手一個蒙古部落,送過去的。除了那心腹小校,送糧草的人,並不是咱們的兵卒,而是蒙古人,朝廷就算查出來了,也只知道,我是送了給蒙古部落,沒事的。再說了,糧草的帳目上,老何也都做好了,兵部、五軍都督府、都察院、東廠,任他們誰來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袁崇煥道,“而且,上頭,也絕對不會來查的,因為,送糧這事兒,本來就是……算了,不說這個了,總而言之,別瞎擔心了”。
“是”,吳襄道。
“寧遠、錦州,乃至於山海關,都還是要做好備戰的準備,本督師雖然不願意開打,但並不代表皇太極也會如此想”,袁崇煥道,“和平,談是談不出來的,只能打出來!等到皇太極在咱們關寧防線下,把門牙都磕崩掉了,他就會老老實實坐下來,跟咱們議和了”。
“督師,為何一定要議和呢?”何可綱有點狐疑,他雖然是袁崇煥的嫡系心腹,但不明白袁崇煥為何一定要議和,他對袁崇煥有著盲目的迷信,在他看來,袁崇煥是不世出的無敵統帥,有他在,直搗黃龍,亦不是沒有可能的。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袁崇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本部堂不圖衛、霍那點虛名,而讓遼東十多萬兄弟,以及邊境上百萬生靈,陷於水火的”。
“衛青、霍去病,建不世奇功,然而,在他們背後,是天下生靈的苦難”,何可綱動容道,“督師能有悲憫蒼生之念,末將等實在不及”。
“戚武毅不是說過嘛,「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人同此心,若是邊民們,能白首而不識乾戈,則善矣”,袁崇煥道。可惜陸揚不在這兒,未聆袁崇煥的心聲,否則,他恐怕會感歎:原來袁崇煥這家夥,是個康德“永久和平論”的支持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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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不是說南征嗎?怎麽,大軍一路西行,越走越偏了?”鑲藍旗旗主、和碩貝勒阿敏,來到汗旗前,問道。
汗旗下,金盔玄甲的皇太極,騎在馬背上,冷哼道:“你認為本汗方向都分不清嗎?”
“阿敏不敢”,阿敏道。
“去歲南征時,咱們在錦州、寧遠,打了一圈,城沒打下來,人死了一堆,雖然死的,都是那些漢人賤民,但那也是人啊,咱們有多少人可以這樣浪費死掉的?”皇太極反道。
“還死了個莽古爾泰”,阿敏補充道。
“是啊,還折了個和碩貝勒呢”,皇太極假裝哀痛道,心裡暗道:那是去歲南征時,唯一的幸事。
“但,這跟咱們西行,有什麽關系?”阿敏還是不懂。
阿敏是皇太極的堂弟,與皇太極曾經同列“四大貝勒”,別人敬畏皇太極這個大汗,他可不怕。他剛剛故意提起莽古爾泰,也是向皇太極示威,在皇太極即位前,為了拉攏他阿敏的支持,皇太極可是承諾過的,等莽古爾泰一死,正藍旗便是阿敏的了。現在,莽古爾泰死了,正藍旗卻歸皇太子長子豪格了,真是豈有此理?!
“讓范先生跟你說吧”,馬背上,隨著馬蹄的急馳,而上下起伏的皇太極,實在是不願意跟阿敏多費口舌了,顯然,剛才阿敏刻意提起莽古爾泰,讓他有點不快了。
“貝勒爺”,范文程在馬背上,拱拱手道。“去冬、今春之際,在貝勒爺您東征朝鮮時,大汗則親征漠南蒙古,將察哈爾部蒙古人打得落花流水。您認為,此事有何好處?”
“漠南蒙古人不是歸附咱們了嗎?還奉了個「博格達?徹辰汗」的尊號給大汗”,阿敏道。
“是啊,大汗西征後,漠南蒙古人歸附了。歸附了,除了他們不再敢襲擊咱們的側翼外,還有一個大大的好處”,范文程笑道。
“什麽好處?”阿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