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閣老,人是會變的,他袁崇煥已經不是您丁憂前的那個寧前兵備道了,他目前是遼東督師,您下令給他,讓他回師通州,他聽您的了嗎?”聽到孫承宗說袁崇煥沒有二心,崇禎帝氣道。
“呃……”孫承宗一時無語。
“滿桂將軍今兒個也在這兒,便讓他告訴列位愛卿,如今的袁崇煥是怎樣的袁崇煥吧”,崇禎帝道。
“是,陛下”,滿桂從禦書房的最後面,沉聲應道。當時,在關外,滿桂與趙率教掐架時,袁崇煥可是一味地袒護趙率教,將他滿桂給直接貶走了的,滿桂對袁崇煥充滿了怨念。“陛下,列位大人,袁督師,在遼東,市米款敵、矯旨斬帥,他是不是通敵,末將不敢妄言,但威柄自持,令關寧軍,隻知有袁督師,而不知有朝廷,不知有陛下,則千真萬確,辯無可辯矣”。
“哼”,崇禎帝猛地拍了下桌子,“眾卿,都聽到了吧,這便是袁崇煥,是朕親自提拔的袁督師,他便是這樣回報朕對他的信賴的?!”
“陛下息怒”,眾臣、將,只能再次伏地道。
“袁崇煥的事,等韃子退走後再說。當務之急,還是勒令宣府、大同等重鎮,還有北直隸、山東的衛所,立刻前來勤王”,崇禎帝道。
“是,陛下”。
“退下吧”,崇禎帝眉頭深皺道。
“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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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從鴻臚寺出來,坐上馬車,鴻臚寺卿陸揚正在閉目養神,同時,腦袋裡,都是順天府被圍的事情。女真人,已經東征朝鮮、西討蒙古,而毛文龍又死於內戕,看來,女真人已經製無可製了,歷史,難道還是只能按照它原始的軌跡行走嗎?我能做什麽?!陸揚痛恨自個兒的人微言輕,始終不能改變什麽。原以為,勸過袁崇煥,能有什麽用,結果沒有用。原以為,告誡過毛文龍,能有什麽用,結果,也沒有任何用。一切的一切,雖然小的方面,因陸揚的到來,而有所變化,但大的走向,沒有絲毫的改變。顯然,陸揚這隻歷史的小蝴蝶,並沒有能夠改變歷史巨輪的走向。
“快走,快走”,馬車外,哭聲陣陣,將陸揚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怎麽回事?”陸揚掀開車簾,問道。
“稟大人”,車夫道,“是前兵部尚書王洽的家眷,王大人已於昨兒個,在西四牌樓被斬首了,今日,其府裡的成年男丁,便要被遠逐西北戍邊去了”。
陸揚歎了口氣,想起那日在禦書房,還與王洽一起,在崇禎帝面前討論“胡虜無百年之運”的話題,沒想到,沒多久,堂堂正二品的兵部尚書王洽,便已身首異處,家人淪落至斯。雖然與王洽並不怎麽和睦,但陸揚還是心中不忍,走出馬車。
“他娘的,叫你拉拉扯扯”,一個兵卒,一個大耳刮子,將一個老年婦人給扇到了路邊。
“孫兒啊,孫兒啊”,那老婦滿臉是淚,壓根不管被打得紅腫的臉,過來,抱著那兵卒的大腿,苦苦哀求,“老婦只有這麽一個孫兒,他才十五歲啊,求求你,別把他帶走啊”,老婦左右,還有一群婦孺,衣衫襤褸,都是哭哭啼啼,淒慘極了。
“老東西,你是聾了,還是瞎了?!”那兵卒喝罵道,“老子告訴你了,這是皇帝下詔了的事情!皇帝沒把你們這些女眷一並籍沒、關押,只是勒令你們歸鄉,已是仁慈了。再說了,關於你孫子,刑部簽發的充軍令,老子都破例拿給你看了,再糾纏不清,休怪老子不客氣了,你松不松手?再不松手,老子剁了你的手!”
“……”那老婦聞言,只是嚎啕大哭,抱著那兵卒的手兒,卻是怎麽也不肯松。
“好,阻撓公差,是你自個兒不想活了,不怨老子,”兵卒從腰間抽出大刀。
“住手!”陸揚喝道。
正要落刀斬斷老婦的兵卒聞聲,停了下來,“誰在喊?”
“我”,陸揚沉聲道。
“你也不想活了……”兵卒詈罵道,不過,但他看到雖然年少,但一身緋袍官服的陸揚時,立刻收住了嘴。
“老人家請起”,陸揚走了過來,扶起了那老婦,那老婦,應該是王洽的母親,至於正被兵卒們押著的,自然便是王洽的獨子了。
“大人,請您救救老婦的孫兒呀,老婦給您磕頭了”,那老婦泣道,說完,便要下跪,不過,立刻被陸揚扶住了。
“老夫人,不必如此,晚輩與王部堂同僚一場,此事,晚輩管定了”,陸揚道。
“謝大人”,老婦又要下跪,陸揚趕緊又給扶起,不過,老婦後面還有好些女眷,紛紛跪下,陸揚則想扶也扶不了了。
“這位大人”,那押送的兵卒苦著臉道,“對了,還不知怎麽稱呼大人?”搞了半天,他其實都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年緋袍者是誰。
“本官乃鴻臚寺卿陸揚”,陸揚道。
鴻臚寺卿?一個搞外交接待的正四品官,跟我們搞刑獄的,有毛關系啊,兵卒暗忖道。“陸大人,您請過目,這是刑部尚書簽發的命令,小的,可不敢不執行。”兵卒將刑部尚書王在晉給抬了出來,想壓一壓陸揚。
“且將人犯收回天牢,王部堂那,本官將會親自去說”,陸揚道,在那兵卒還想說什麽時,陸揚看了看被枷鎖著的王洽的獨子,又道,“此外,本官會請我師相徐閣老出面,替他求求情的”。
聽到“徐閣老”的名號,兵卒不再多嘴,徐光啟可不是他一個小兵可以得罪的,於是,他隻好道:“那大人,小人,最多只能等您一日,一日後,如果上頭沒有下文,小人還是只能依令將人犯押走了,否則,上頭治罪下來,小人也吃罪不起啊”。
“不會讓你難做的”,陸揚道。
“謝大人體諒”,那兵卒道,然後,他押著那王洽的獨子,道:“算你走運,回吧,回吧,在牢裡再等一日”。
“謝大人,謝大人”,等兵卒押著人犯走遠了,老婦領著眾女眷千恩萬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