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的聲音不高,可是他輕輕一句“到了”,卻讓車上沉睡的人都蘇醒了過來,仿佛這是預設好的固定程序一般。
有人揉著眼睛,有人伸展著胳膊,有人打著哈欠。
全程沒有睡覺的年輕男孩先站了起來。
“司機師傅,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聽到年輕人這句話,其他人也紛紛看向窗外。
戴黑色框架眼鏡的男人把手伸向西裝內袋,從裡面掏出一個手帕,摘下眼鏡,在鏡片上哈了一口氣,然後用手帕來回擦拭了幾遍,再次戴上眼鏡。
“司機同志,你是不是搞錯啦,這是哪裡,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其他人也開始抱怨起來。
“怎麽回事啊,沒到地方就讓我們下車嗎?”
“我就在車上眯了一會兒,你把我們送到哪裡去了?”
“我不下車!堅決不下!”
站在車廂最前面的司機,對於乘客們的抱怨無動於衷,似乎這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
“這是契約的一部分。”
他沒有回答乘客們的問題,丟下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之後,把脖子往領口一縮,整個身體就這麽消失了。
衣服失去了身體的支撐,掉落在地上,從衣物的褲管、袖口和領口中,爬出許多奇形怪狀的小蟲子出來。
黑色的小蟲子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整個車廂的地面,有人尖叫著站在了座椅上,還有人脫下外套,朝著蟲群揮舞著,試圖趕跑它們。
更多的蟲子沿著椅子腿爬到座椅上,還有的爬到了車窗上,這場景真的讓人頭皮發麻。
羅夏笑了一聲,大聲說道:“現在,還有人堅決不下車嗎?”
其他人都忙著和蟲子作鬥爭,沒空理會他。
羅夏聳了聳肩,取下掛在車窗旁邊的紅色安全錘,用錘子的尖端照著玻璃的中心位置擊打過去,裂縫以撞擊點為中心向四處延伸,但是玻璃還沒有破碎。
“看來力度還不夠大啊,”羅夏瞥了一眼洶湧而來的蟲群,兩手握住安全錘的錘柄,大喝一聲,“大錘80!”
然後,用力朝著剛才的撞擊點砸了過去。
裂紋又增加了好幾道,但是車窗的鋼化玻璃還勉強維持成一塊整體。
“小錘40,小錘40,小錘40……”羅夏一邊敲擊,一邊碎碎念,終於把車窗玻璃打碎。
他弓著腰,縮著腦袋,從車窗處跳了出去。
其他人有樣學樣,也跟著羅夏從車窗逃出了車廂。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那個玩手機的年輕人,他先是幫助那對夫妻把嬰兒送了出去,然後又協助坐在羅夏身邊的老婆婆出來,自己在最後才跳下車窗。
全部12個人都逃出來之後,車廂裡升起了滾滾濃煙。
羅夏看著黑煙,頭也不回地說道:“快走。”
其他乘客迅速朝著遠離車廂的方向跑去。
火苗舔舐著車廂,金屬結構融化發出怪響。
轟!
爆炸產生的黑雲朝著天空飄去,大巴車連同裡面的蟲子,都被火焰吞噬。
早晨的陽光從地平線升起,一抹暖光打在車廂的殘骸上。
羅夏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向各個方向延伸生長著。
他沒有看到道路,無論是鋪裝公路,還是鄉間的土路,都沒有。
不知道這輛大巴車是怎麽開到這裡來的。
而在他背後,是一扇鐵柵欄大門,
欄杆上鏽跡斑斑,斑駁的鐵鏽色和欄杆本身的黑漆顏色混雜在一起,看起來給人一種不潔淨的感覺。 透過欄杆,能夠看到一個院子。
院子大概有上千平方米,最遠端是一棟兩層的房子。
房子的建築樣式很老,感覺至少有三四十年的歷史了,窗戶上早已沒有玻璃了,腐爛的木質窗框吊在窗洞上,隨著晨風來回搖動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仿佛在和幾位不速之客打招呼。
抬起頭,鐵門上用鋼筋焊接著四塊鋼板,鋼板上面也布滿了鐵鏽,但是依稀還能辨認出,每一塊鋼板上都用紅色油漆寫著一個字。
玩具墳場。
當羅夏看到這幾個字的同時,系統提示響起:
【主線任務已觸發】
【進入玩具墳場】
【任務描述:你本想回家探親,可是大巴車卻開到了一片森林中間,然後司機和大巴車都以詭異的形式消失了。你別無去路,只能走進森林中唯一的立足之所,盡管這個地方的名字似乎有些不祥……】
羅夏朝著鐵門走過去。
年輕人跟了過去。
“你好,我叫方平,理工大學的學生。”
羅夏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平,他穿著白色T恤,外面套著一件短袖格子襯衫,脖子上掛著一個無線頭戴式耳機。
然後,他沒有說什麽,繼續朝鐵門走去。
“你好……”方平攔住了羅夏,“剛才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進這個院子。”
“我沒讓你跟過來。”羅夏的潛台詞是,你可以不進這個院子,老子可是有任務在身的。
這時,那個把頭髮挑染成粉色和青色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嘴裡嚼著一塊口香糖,時不時吹出一個小泡泡,好像剛才的異變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女孩穿著故意做舊的牛仔夾克,腿上一條牛仔短褲,她把雙手插在短褲屁股上的兜裡,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有什麽好怕的,他要玩,我們就陪他玩好了。”
說著,她走到了羅夏身邊,一掌拍在羅夏肩膀上,擠著眼說道:“小哥哥,你還挺鎮定的嘛,我很看好你呦!”
穿著黑色背心的平頭男人也悶不做聲地走了過來。
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和背著黑色雙肩包的瘦弱男孩跟了過來。
老婆婆駝著背,手裡拿著一個花布的包袱,也挪動著腳步。
抱著嬰兒的女人開始啜泣,她低著頭,雙肩一上一下。她的丈夫試圖摟住她,安慰一下,卻被她粗暴地甩開了手。
“這是一個錯誤,是一個錯誤……”女人不停念叨著。
她的丈夫把嘴湊到她耳邊,說了些什麽,女人的臉上浮現出失神的表情, 她低頭看了一眼繈褓中的嬰兒,慢慢朝著鐵門走去。
最後還剩下那個戴著黑色框架眼鏡的商務男,他顯得很緊張,雙手抱著自己的棕色皮包,眼神遊移不定,看向每一個人的時候都帶著懷疑的表情。
但是,他也害怕一個人留在那裡,所以還是和其他人聚在了一起。
方平問羅夏:“這個鐵門被鎖住了,要怎麽打開?”
“門鎖住了就敲門啊,死腦筋!”粉色頭髮的女孩用力推著鐵門,鐵欄杆和鐵鎖碰在一起,發出金屬互相撞擊的清脆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密林中回蕩,顯得十分幽靜。
院子裡,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我不認為這個院子裡有人。”羅夏開口,“看不到任何有人生活的跡象。”
院子裡空空蕩蕩的,地面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黃土,在風的吹動下,土粒來回滾動著,在地面上形成了波浪一般的痕跡。
羅夏點開裝備面板,正如他所料,在此副本中,裝備同樣鎖定無法使用,否則他就可以掏出骨棒,對著鐵鎖掄圓了來一下了。
從一開始的詭異氣氛中,他就意識到,這應該也是一個以解謎為主的副本。
剛進入遊戲時的奇詭夢境代表著什麽。
變成蟲群的大巴司機,還有他口中的“契約的一部分”到底是什麽。
密林中這個與世隔絕的院子。
粉發女孩說的“他要玩,我們就陪他玩”是什麽意思。
……
疑問太多,不過羅夏並不著急,反而充滿了期待。
“這樣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