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祜來到了陳景武的榻邊,這時陳景武在兒子陳章的呼喚聲中清醒了過來。
一雙渾濁的老眼看著劉祜,半晌之後,陳景武才顫抖著叫道:“陛下。”
這一聲叫的很輕,沒有任何的氣力,聲音小到劉祜幾乎都沒聽見。
但看著陳景武顫動的嘴唇,劉祜還是握著陳景武的手問道:“老太傅,要將息身體啊。”
陳景武手指抬了抬,一旁的陳章立刻從身後的桌上捧起一張玉盤。
玉盤之內放著一枚大印,一塊虎符。
劉祜看到大印和虎符,氣息瞬間變得急促起來,但他還是忍住了衝動,看著陳景武道:“老太傅這是何意?國家還需要老太傅主持大局。”
一旁的陳章含著淚說道;“陛下,我父親上午清醒之時說,他已經時日無多,無法再輔佐陛下了。這大將軍印和虎符就交還給陛下,這也是我父親能為陛下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劉祜聞言,頓時大為感動。
太后剛剛過世,他也剛剛親政,正需要攢聚力量來對付外戚,奪回皇帝的權力。
而陳景武此時將代表著帝國最高軍權的大將軍印和虎符給他,正說明了陳景武對他的支持。
劉祜擦了擦眼角的熱淚,至於是真的還是假的暫且不論,但到底表明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隨後劉祜從陳章手中接過玉盤,然後俯下身去,對著陳景武輕聲道:“老太傅放心,朕定不負陳家。”
陳景武聽完之後,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隨後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
陳章臉色大變,連忙喊大夫過來,就連劉祜也說道:“朕來時就已經帶了太醫過來,快,宣太醫。”
就在一群人慌亂忙碌之時,陳景武卻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後闔目而逝。
建光元年,身為七朝老臣的大將軍、太傅、威遠候陳景武病逝,皇帝親自前往扶棺,並主持陳景武的葬禮。
而皇帝劉祜的這一舉動,也贏得了整個大漢帝國三分之二的軍人支持。
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那些外戚的勢力。
在陳景武死去的兩個月後,劉祜內借宦官之力,再掉羽林、期門入京,一舉鏟除了以鄧悝、鄧弘、鄧閭三兄弟為首的外戚勢力。
從此劉祜正是掌握大漢帝國至高權力,但同時宦官勢力也在劉祜的默許下,瘋狂的膨脹起來。
並在此後百年內,形成了外戚、宦官相互攻訐、掣肘的局面。
但這一切,都和陳家無關了。
陳景武死後,陳家除陳章後來官職九卿以外,再也沒有人能位極人臣。
但榮耀與富貴,依舊伴隨著後世的陳家子弟。
而在以後朝廷上的數十次殘酷鬥爭中,因為陳家子弟早已遠離中心,反而得到了完好保存。
這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咚’一聲鼓響,震動萬千百姓的心神。
‘嗚嗚嗚嗚嗚嗚嗚’一陣陣怪叫在四面山野中響起,聽得人毛骨悚然。
但這裡的百姓們卻滿面虔誠,臉上和目光中都帶著無比崇敬的神情看著前方的祭壇。
四座高大的祭壇佇立在大山之下,周圍是數千名身著巫袍的巫師。
巫師們敲鼓擎幡,口中念著怪異的咒語。
天上陰雲密布,邪風呼號,大地上只有隆隆的鼓聲和震耳欲聾的怪叫聲。
百姓們淳樸虔誠的跪在那裡,膜拜著眼前的高大山峰。
這時,一名身穿烏墨衣的大巫師走到人群前面,將手中骨杖一揮,高聲喝道:“上祭品。”
‘嗚嗚嗚嗚’
巫師們又開始了更加瘋狂的吼叫,天上的烏雲也越來越濃,鼓聲也越來越重。
四個皮膚白嫩,赤果身軀的妙齡少女被抬上了祭壇。
然後這四名少女被擺在了四座祭壇上的石磨之上。
少女們眼中透著呆滯和麻木,雙眼無神的盯著天空。
她們都是從全縣挑選出來的最年輕貌美的少女,而且都是未出嫁的女子。
用未出嫁的女子來獻祭神靈,是巫師們對神靈最好的奉獻。
“獻祭開始。”隨著大巫師一聲令下。
每一座祭壇上都有七名巫師,他們一起推動了圓滾滾的巨大石磨,然後從少女們雪白粉嫩的雙腿開始,一直碾壓過去。
數千斤的石磨從碾到少女們雙腿的那一刻,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便不住地在山谷間響起。
但虔誠的百姓們恍若未聞,敲鼓擎幡的巫師們面無表情。
石磨碾過少女們修長美麗的雙腿,將其碾成一團肉末,然後順著雙腿一直往上,當石磨碾到少女們小腹時,她們雙目流出血淚,口中發出無力的痛呼。
當石磨碾碎少女們胸口時,她們面部猙獰扭曲,早已氣絕而死。
最後石磨無情的壓過她們的腦袋,然後石磨又從原路退了回去。
隨後,一灘灘鮮血混合著肉泥從石磨的小口上流到了下面的金盆內,一名巫師上前,將混合在裡面的頭髮絲從血肉之中撿了出來。
大巫師又命巫師們將盛滿獻血肉泥的金盆擺到祭壇中央,並開始高念咒語,身體瘋狂的顫抖起來。
四個祭壇,一個少女的血肉盛兩盆,四個就是八盆。
在大巫師的施法之下,從大山頂上落下一道黑光,罩住那八盆血肉,便將其攝上了山頂。
百姓們看著這道黑光,無不高呼神靈之名,瘋狂膜拜。
隨後一道黑色的符令落到大巫師面前,大巫師接到符令,看了一眼,隨後轉身朝百姓們道:“八大鬼帥降下法諭,今年巴縣風調雨順,無災無荒。但年底,巴縣要再獻上少女血肉十六盞。”
百姓們大喜,紛紛拜道:“多謝鬼帥庇佑。”
“今天又殺了四個。”巴縣縣令趙安坐在縣衙內,神情有些陰鬱地說道。
縣尉張才不置可否,風輕雲淡地道:“每年用四名女子,就能換來一年的風調雨順,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趙安瞥了張才一眼,身為縣尉,張才的話不無道理,但是用無辜的人命去換取莊稼豐收,無災無荒,到底是值得,還是不值得?
看著良心上似乎有些過不去的趙安,張才笑道:“又不是我們巴縣這麽做,整個川渝蜀地有九成的縣都在祭祀鬼帥。”
“可這是淫祀!”趙安低聲說道。
“但川渝百姓們都信,既然大家都信,就不算淫祀。”張才笑著說道。
趙安長歎一聲,緩緩坐了下來,張才說的很有道理,但他心中卻總是難受的很。
“反正也不是縣令您主持的,這是百姓們自發的。您一沒有號召大家祭祀鬼帥,二沒有去抓未出嫁的少女,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張才說道。
“可我是巴縣縣令!”趙安道。
張才道:“那又如何?縣令又如何?能除得了鬼帥嗎?並不能。”
趙安聞言,又歎了口氣,“是啊,並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