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這便可以了嗎?”陳大叔扛著兩把鋤頭,跟在太衍後面,一行人往回走去。
太衍負著手走在前方,淡淡道:“那武師會在十二個時辰內暴斃而亡,七日內血親盡皆身死。”
陳大叔渾身一抖,喃喃道:“這般厲害麽....”
太衍停下腳步,仰頭望天,“修行之人,不入大道,便入輪回。”然後,又邁開了步伐。
陳大叔一臉迷惑,只有玄恆心中明白。但是他更加的疑惑,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大道長養萬物,運行日月,陰陽皆在其內,萬物本身自是大道體現。
天道不論對錯,大道無有正反。順天是天道的體現,逆天也是天道的體現,重點區別不在順和逆,而在於修行的方式。
所以說,就算有一天大道隱沒,天道消亡,所謂‘道不存焉’,這也是‘道’的一種體現,也是道運行的一部分。
但如今太衍顯化萬千,明顯看起來有些‘逆道而行’,但太衍是什麽境界,他玄恆又是什麽境界。看不透,看不懂,所以他也不再去想了,“這也是道的一部分吧。”他心中如是想著。
長遠的問題看不透,但眼前就有個需要請教的東西,“祖師,您是怎麽看出陳家祖墳地隻缺一個‘壽’字的呢?”玄恆問道。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就連陳大叔也很是關切。
太衍轉過身,二人立即停下腳步,只聽太衍說道:“我教你們一個最簡單的辦法。”
說著,太衍指著那塊墳地道:“你們朝著那邊墳地,閉上眼睛,舌頂上頜,心念空冥,默念三聲後睜開眼睛,在開眼的一刹那,那墳地上空會有彩雲顯現。”
玄恆和陳大叔聞言,馬上開始按著太衍的辦法做了起來。只見他們閉上眼睛,保持腦中清靈,然後,同時默念三聲睜開了眼睛。
陳大叔在開眼的一刹那,只看到自家祖墳上空彌漫著一層淡紫色的雲光,但是還沒等他看清楚,那雲光就立馬消失了,再然後,便是清清明明的世界。
而玄恆則不同,他在開眼的刹那看到的是一層淡紫色的雲光、一層淡黃色的雲光和一層淡紅色的雲光,而他看到的時間也比陳大叔久了許多。
“看到了嗎?”太衍問道。
“看到了,淡紫色的一層雲。”陳大叔激動地道。
玄恆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太衍微微一笑,道:“福神位東,其色黃。祿神位中,其色紫。壽神位東,其色青。喜神位北,其色赤。”
“我只看到紫色...”陳大叔說著,突然一拍腦袋,“嗨,我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全的。”
太衍笑道:“現在那墳頂只有紫、黃、紅三色,還差一個青色,所以便能夠看出來了。”
“觀主是真神仙呐。”陳大叔激動不已,俯身便拜。
太衍一把托住陳大叔,道:“不要拜我,有了空閑多去觀裡上上香,拜拜三清天。”
“等這事過去,定要帶著全家去觀裡上香。”陳大叔道。
玄恆看在眼裡,他知道大道無名,所以太衍不要人拜。道門香火之位早有定數,以後增減自有道理,哪怕太衍出身大道,遠非三清可比,也不可隨意壞了其中規矩。
到了陳家,已熱鬧非凡,整個村子裡的村民們都擁擠在陳家院子裡,老村長抱起陳壽,一臉激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快看,陳元和道長他們回來了。”有人叫了一聲,
接著一群人圍了過去。 “道長真是神人啊。”
“是啊,小壽兒那麽重的傷輕輕松松的就治好了。”
“道長幫我看看頑疾...”
“道長...”
“都且退下。”那老村長喊了一聲,熱情的眾人這才退去,那老村長走上前來,看著太衍道:“聽兩個小女娃說,您就是玄都觀裡新來的觀主?”
太衍笑著點點頭,玄恆上前一步說道:“觀主修行甚高,今番入世渡人,乃是大慈悲也。”
老村長對著太衍深拜道:“那些武師行州過府,郡守亦需小心對待。我等小民隻忙碌於田中乞食,豈敢得罪他們?觀主大德,仗義出手救了陳家,我等感激之余不由愧疚萬分。日後玄都觀但凡有甚麽用得著我們出力的,盡管吩咐。我等粗漢不通書文,不知禮儀,無有錢財,只有這一身閑力氣。”
太衍打了一個稽首,道:“身在廟堂的秉持忠義,田中耕耘者常懷良德。人心有貴賤之私才有百業貴賤之分,依貧道看來,他們分錯了。百業無貴賤,而人有上中下之分。”
其余村民都聽得糊塗,老村長倒是有些明白,恭敬地道:“願聞其詳。”
太衍朗聲道:“尊道而貴德者,崇仁而守義者,敬業而愛民者,好強而不爭者,多與而善取者,不讀書而明禮,不傷人而知武,不習音律而識雅樂,身殘不全而愛人者,不以美醜待人,不以貧富交友。如此,可謂是上等之人。”
老村長感慨一聲,“我非此等人,一生也從未見過此等人。”
太衍道:“齊民安身、治國衛道、心懷大志、修身齊家者,斥邪守正、與民太平、精研學術、教化萬民者,攻必取,守必堅,上能安家報國,下能撫育黎民,繼先祖開拓之志,啟萬世繁榮之始。如此,可謂是中等之人。”
老村長又是一聲輕歎,“老漢一生偏居方隅之地,亦未遇到過此等人。”
太衍繼續說道:“讀書不明、遇人不敬、好亂樂禍、口舌不平者,以強欺弱、凌虐老幼、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者,上不能報國、下不能齊家、父母無所養、兒女無所依者,不愛人、不敬業、不能為國立功卻搖唇鼓舌者、不能自立自強而怨天尤人者。如此,可謂是下等之人。”
老村長重重一歎,“老漢平生所為之事、所遇之人,皆下等人也。”
馬上反應過來,老村長連忙說道:“我看觀主,真是上等之人。”
太衍哈哈大笑,袖袍一甩,道:“哈哈,貧道自不入等。”
“你們還在外面聊什麽呢,快進來,飯菜已經快好了。他爹,快帶觀主他們進來。”牛氏在院內台階上喊道。
陳元應了一聲,然後招呼大家入內,並上前攙扶著老村長。“大家先進去,進去再說。”
“怕是牛嬸沒做我們的份。”一個年輕人笑道。
牛氏在台階上聽見,回身笑道:“今天只有觀主和玄恆道長和荀音清笙兩姑娘的,確實沒你們的份。”
眾人大笑,老村長也撫須對陳元道:“今天就不進去了, 這裡有些碎錢,是大家一起湊得,好好招待觀主,然後拿著錢,一家人出去躲躲吧,只要人還在,地沒了就沒了。”
陳元憨厚地道:“這錢我不能要,觀主也答應幫忙了,他說他會幫我們解決武師那邊的事情。”
“真的?”老村長眼睛一亮,然後道:“那這錢你就更得拿著了,趕緊去買些好吃食,你家那些陳米老菜,怎拿得出手?”
老村長硬是將一小袋銅錢塞給了陳元,陳元只能接過,道:“那就謝謝您老了,改天等事了了,我再請您喝酒。”
老村長笑著道:“好,好,快去吧,別怠慢了觀主他們。”
“好咧。”陳元應道,然後對周圍的人笑道:“今天就不招待大家了,等過兩天,絕對補上今天這頓酒,也好感謝大家的記掛!”
眾人一陣哄笑,然後紛紛離去,一路上又是喜笑顏開,陳元笑容滿面,抬起頭看了看天,晚霞漫漫,風清如酥,陳元竟一直不曾發覺今天的天氣如此美麗清朗。
陳元轉身進入庭院,看到太衍、玄恆已經入席,便進入屋內,抱起藏了許久的酒就朝外面走去。
“為什麽不招呼牛嬸她們?”玄恆問道。
陳元笑道:“她們三人上完菜後,自在屋內搭席,不會虧待。”
玄恆點點頭,道:“也是在理,荀音和清笙還是未出閣的少女,與我等男子坐在一起飲酒吃飯,是不好看。”
陳元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觀主,能飲酒否。”
太衍笑道:“自是能飲,貧道今日便嘗嘗你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