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空曠的宮殿裡,突然響起幾句乾澀的笑聲。
蘇文與常融對望了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拜伏於地,一聲也不哼。
最近一段時間,皇帝的心性難測,喜怒無定,有時會一邊罵人一邊升他的官,例如,對李廣利就是如此。
有時臉上掛著笑意,對某人讚不絕口,然後讓人把他推出去斬首。
所以,就算蘇文身為宦官之首,也必須小心行事。
這時,大殿外走來了一個人,只見他豐神俊朗,衣著端莊,正是繡衣直指江充。
“大人,你來了!”常融籲了一口長氣。
有江充在場,皇帝的心情總會很好,常融等人就不會被責罵。
江充輕輕點頭,然後走到皇帝的面前,遞上一個小物件。
“嗯?金鈴鐺?”劉徹迷惑地抬起頭。
“這是捕虜將軍送給髆王子的玩具。”
一說到自己的小兒子,劉徹緊鎖的眉頭慢慢展開。
兩個月前,李嫣為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名叫劉髆,為寂寞的皇宮增添一點生氣。
“廣利就會胡鬧,”劉徹罵著,臉上卻堆滿了笑容,“才兩月的小子,會玩鈴鐺?”
“髆王子天資聰穎,乃天之寵兒,不能以常人視之。”江充言辭鑿鑿,讓人信服。
蘇文趴在地上,內心暗暗歎服:江充就是厲害,說起大話來,眼睛眨也不眨。
劉徹對江充的說話不置可否,只是“呵呵”的笑了兩聲,目光再次回到手中的簡牘之上。
這份簡牘來自皇家暗衛。
“滇國,大理王,李敢?”劉徹的眉頭再次皺成了一團。
萬萬想不到,李敢失蹤的這段時間,並非出海尋求仙丹,而是跑到西南一帶,打下了偌大的地盤。
“已經佔領滇國全境?這李敢還算有點本事,但是,你不應該欺騙朕!”
劉徹的臉色變得冷漠,一股恨意漸漸從心中升騰而起。
李敢突然失蹤,沒有留下任何的蹤跡,而且,位置正是始皇帝的琅琊求仙台,種種巧合之下,讓劉徹誤以為他出海求仙去了。
所以,他把長生不老的希望寄托在李敢身上,因害怕李敢一去還返,還大肆封賞,關內候,橫海將軍,甚至最心愛的女兒——石邑公主也送了出去,把李敢封為駙馬都尉。
現在好了,通通成了笑話。
“李敢,你該死!”劉徹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狠狠地把簡牘摔在了地上,卻因動作過大,不停的喘息。
沒有仙丹,長生無望。
這才是劉徹最為生氣的原因。
經過一年多的橫征暴斂,他的國庫充盈,兵力充沛,現在萬事俱備,只需他一聲令下,幾十萬大軍將兵分兩路,向北徹底解決匈奴之患,向南滅盡夷越各國。
不久之後,一個無可匹敵的帝國將會橫空而生,他劉徹將會成為一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天之驕子。
但是這有用嗎?
太子失德,一旦自己登天而去,這個偌大的帝國,將會象前秦一樣,轟然而倒。
“我不會死……”劉徹喃喃的說了一句,但目光一凝,定格在桌子上的幾根白發上。
“我的?”
劉徹懼然而驚,撫著胸,用力的喘息了幾下,最終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朕老了……”
劉徹掙扎了半晌,頗不甘心的說出了這一句。
他的聲音很輕,目光前望,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江充所說。
江充很聰明的選擇了沉默,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呵呵~”劉徹自嘲的笑了笑,愣神了一會,目光慢慢轉移到桌面上的金鈴鐺上。
他的神色一動,一絲笑意從嘴角出現,然後擴散至整張臉龐。
“朕不只有一個兒子,對吧?”
江充臉色微微一變,強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第二天,突然而來的一道聖旨讓天下震動。
長門宮,宮女和宦者們走路都是躡手躡腳的,唯恐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陳阿嬌已經不知摔壞了多少東西,玉杯,金碗,花瓶,甚至皇帝賞賜的紅珊瑚,統統被摔個粉碎。
“李敢!我要殺了你!”整個宮殿裡充斥著陳阿嬌憤怒的叫罵聲。
滇國?一個小小的蠻夷之國而已,很了不起嗎?大理王?一個小小的王位,她陳阿嬌還不和在眼內。
她要的是仙丹!
這些子日,每當對著銅鏡梳妝之時,她總會想著這一個絕世容顏會不老不滅,現在呢?美夢化為泡影。
還有一件事讓她也很生氣,皇帝不知發什麽瘋,明知李敢並非出海求仙,不但沒有撤除他駙馬都尉之位,反正加封他為大理王,並讓石邑公主立即南下,奉旨成親。
“一個騙子,想要娶芸兒?癡心妄想!”陳阿嬌狠狠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宮殿的一角,正呆坐著一位美麗無匹的少女,她手中持著一扎簡牘,但目光空洞, 思緒不知飛往何方。
“李敢在滇國?”
對於李敢的去向,石邑作過無數的猜測,但怎麽也想不到他會跑到遙遠的西南去。
“僅僅一年,竟然攻佔滇國全境?”
女孩子崇拜英雄,對建立顯赫功勳的男子,總會心生好感,更別說,李敢原本就是她心儀之人。
“大理王?”
石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面:李敢上身吃裸裸的,下身隻圍著一塊芭蕉葉子,在無數野人的簇擁中嘩嘩大叫。
“嗤~”石邑忍不住掩嘴而笑,臉上紅霞一片。
衛大將軍府,衛青與劉娉相對而坐,不過,他們沒有彈琴喝酒的心情。
僅僅過了一年,衛青原本烏黑的頭髮變成了花白,臉上也生出了不少的皺紋。
曾經橫掃大漠、天下無敵的衛大將軍,老了。
自從髆王子出生之後,他衰老得更快。
“你說,皇帝為何執意讓石邑遠嫁夷邦?”劉娉疑惑的問道。
她也是聰明人,但在大局觀上,還是不如衛青。
“為何?”衛青微笑,“僅用一名公主,垂手而得一國之地,這買賣很值和做。”
“但石邑並非一般的公主。”
石邑是陳阿嬌的獨生女兒,是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更主要是她還有一個身份,皇家暗衛的副首領。
衛青笑了,“正因為她不一般,皇上才讓她嫁過去。”
劉娉還在疑惑,衛青已經笑著補充:“皇上想要趁機奪取滇國,以此為平台,徹底解決西南各國。”
“原來如此,”劉娉明白的點了點頭,想了一下,擔心的說道:“就怕李敢不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