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驍、毛九溪以及隨後趕來的陳越銘都做了骨髓配型。骨髓配型的結果,最快也要一個星期之後才能出來。
在這期間,張榕的反應是比較強烈的。
她警告陳越銘道:“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負責,不要連累兒子。”
陳越銘不敢濫下保證。
因為唐初雲的情況已經比較危險了,若是結果顯示自己的配型不合適的話,他不可能舍近求遠,去找陌生人捐獻。時間上耽擱不起。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陳驍,希望兒子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
陳驍勸慰張榕道:“媽,你放心吧。一個成年人的骨髓重量為三公斤,也就是三千克,一名供髓者只是提供不足十克的骨髓造血幹細胞,並不會影響免疫功能和造血能力。”
張榕提醒道:“可那個女人前不久才害過你啊!”
因為這件事情,全家人都如同籠罩在一層陰霾之中。
現在留在醫院照顧唐初雲的是張傳墨,陳越銘躲在陽台上抽悶煙,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聲長噓短歎。
顏蕎在廚房裡做飯,她問陳驍:“你打算幫她嗎?”
陳驍道:“我不是幫她,我是幫我爸。”
顏蕎道:“是嗎?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對唐初雲還是有感情的。”
陳驍想一笑敷衍而過,但是他笑不出來。
前世的唐初雲沒有與陳驍父子相認,那麽她最終的結局是怎麽樣的?
醫治無效,還是有另一個好心人幫助了她?
現在,她的親人就在面前,莫非還要讓她走一次前世的老路?
不得不說,陳驍考慮的事情要比普通人更深一個層次,因為他已經是活過兩世的人了。
重生之初,陳驍想要賺錢,賺很多錢來證明自己,因為他當時缺錢。
到今時今日,他開始更看重人生最真實的意義——母慈子孝,家庭和睦,愛情美滿以及更有抱負的事業,這些都是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沒有這些,賺再多的錢,人生也稱不上是完美。
《超女》組委會的負責人李明給林栩打了一個電話,說鄢夢臨時換了一首參賽曲目。
“她自己擅長什麽自己心裡有數,換就換唄。”林栩說。
“她換了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我怕很難在現在的年輕人心裡引起共鳴啊。”李明擔憂道。
“什麽歌?”林栩問。
“蘇芮的《親愛的小孩》。”李明說。
林栩:“……,確實有點老了。”
唐初雲睜開眼睛,看著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天花板和臉色蒼白的張傳墨。
她衝著張傳墨笑了笑。
“初雲,對不起。”
“怎麽?”
“我告訴他們了。”
唐初雲沉默了一會兒:“他們……有沒有抱怨?”
張傳墨道:“抱怨了。”
唐初雲看著張傳墨,嘴上雖然依舊掛著笑容,但掩蓋不了眼神裡透出來的失望。
張傳墨接著說:“抱怨我沒有早一點告訴他們。”
“這首歌,我想送給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希望我的歌聲能夠陪她走上回家的路……”
鄢夢站在舞台上說這句開場白的時候,後台關注著她的毛九溪忽然說了一句:“滾吧,沒心思聽你在這兒矯情。”
旁邊的林栩看了毛九溪一眼,心說這句話怎麽有點耳熟?
琢磨了一會兒,林栩幡然醒悟:“去死!”
音樂的前奏響了起來,按照規矩,現場的觀眾和評委都需要屏住呼吸關注著台上的選手,情到深處時,還需要抹一下眼角或者直接放聲大哭——哪怕他們對這首歌並不感冒。
哭或不哭,鄢夢都已經開始了她的表演: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弄髒了美麗的衣服卻找不到別人傾訴……”
此時的唐初雲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內心的波瀾卻在她的眼眸中閃動。
她現在才發現,病房裡除了白色的被子,牆壁和天花板之外,還有鬱鬱蔥蔥的植物,和灑在床櫃幾簇鮮花上的金燦燦的陽光。
或許,再有什麽委屈,她可以有地方傾訴了。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張榕還在陳驍的房間裡用電腦翻查著什麽資料。
“媽,你什麽時候學會用電腦的?”陳驍叫她吃飯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
“你爸剛學會用電腦就找回一個女兒,我試著學一下,看能不能也找回個女兒或者兒子什麽的。”張榕說。
陳驍:“……”
張榕歎了一聲:“其實我剛才查過了,捐獻骨髓確實沒什麽危害,但是根據個體差異,短時間內會有一些負作用。比如會出現身體疲憊,免疫力下降等等,時間長的會影響大半年的身體狀況呢。還有啊,穿刺的地方太多了,還會痛上好幾天。哎,也不知道你爸這年紀了,做手術熬不熬得住。”
陳驍笑道:“熬不熬得住都是他自找的。”
張榕狠狠的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然後,張榕又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年輕人恢復起來會不會快一點。”
陳驍:“……”
你是親媽?
你趕緊上網找你的親兒子去!
那些沒有故事的人,或者神經比較大條的人,是無法體會鄢夢正在唱的這首歌。
毛九溪就體會不了,盡管他還做了骨髓配型。
可是林栩開始明白了,她知道鄢夢這首歌為誰而唱。
並且,從歌聲中她似乎看到了唐初雲的前半生。
唐初雲的主治醫生走進了病房,他的手裡拿著兩個紅包。
“第一封紅包,是一個叫陳越銘的中年人給我的。他說,只要他的配型成功,其他兩個人的配型就一定不要成功。”
“第二封紅包,是一個叫陳驍的年輕人給我的。他也說,只要他的配型成功,其他兩個人的配型就一定不要成功。初雲,我想他們都希望成為最終幫到你的那個人,而不是留於表面的敷衍。現在我把這兩封紅包還給你,或許它們可以成為你振作起來的理由。”
唐初雲接過紅包,雙手把它們放在自己的臉上,擋住了所有的表情。
她的心情已然塵埃落定,就像鄢夢的歌聲,也在幾經婉轉之後,進入到了尾聲:
“親愛的小孩,
快快擦乾你的淚珠,
我願意陪伴你,
走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