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的身份很好猜,既和胡悅相熟,又能直接或間接接觸到朱棣的也就三五人,幾乎不用費腦子,寶慶那死丫頭的樣子就浮現在胡悅的眼前。
想起那天寶慶一副自己佔了他們老朱家便宜的生氣模樣,胡悅就徹底明白了,肯定是那六百石歲俸惹的禍。
可問題是那六百石細糧自己壓根就沒見過,這個鍋背的真是……六月飛雪,比竇娥還要冤得慌。
“侯爺,時辰不早了,先回屋用飯吧。”看著胡悅站在那裡發呆,胡四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不吃了。”心情不好,胡悅食欲全無,大袖一甩,繞過正廳直奔後院而去。
…一夜無話…
太豐倉倉場。
烈日下,胡悅手裡拎著一根小木棍,揮汗如雨的在灰燼裡翻動著,混上下身灰塵簌簌直落,毫無形象可言。
堂堂侯爺竟然成了苦力,胡悅也是一把辛酸淚無人可訴。
昨夜道衍老和尚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案子必須要有進展,如若不然,第一個倒霉的肯定是胡悅。
事關自己的親親小命,面對依舊毫無頭緒的太豐倉失火案,這時候胡悅又豈敢安坐?
所以一大早他就趕到太豐倉,先將幾樣任務安排下去之後,又將倉署的差役們召集起來,而後親自帶隊,拎著小木棍馬不停蹄的殺到了案發現場,打算從這一大片灰燼裡找些蛛絲馬跡出來,接著再抽絲剝繭,迅速的理出幾條線索來。
事情想象起來,就是那樣的完美,總是讓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只可惜胡悅顯然是低估了事情的難度,轉眼一個上午過去,他整個人已經累到了虛脫的邊緣,卻依舊如昨日周泰一樣,除了吃到滿嘴灰,其他毫無所獲。
面對這樣的結果,胡悅愈發的焦躁起來,手裡的木棍揮動的越來越快。
這不是和時間賽跑,這壓根兒就是和死神比誰跑得快……啊,該死的道衍!
“侯爺,差不多快晌午了,您看是不是先讓大家停了,回去用些飯再說?”
這時,再次變成非洲兄弟的程前湊了上來,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同樣是一副累成狗的模樣。
胡悅都身先士卒了,他作為下屬官員,自然也要硬著頭皮上了,而且要比胡悅更勤快,其中的煎熬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
臉色有些難看的胡悅扶著腰站直了身體,抬頭一看,此時烈日正當空,確實是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好吧,那你招呼大夥,先回倉署吃飯。”歎了口氣,胡悅有些頹喪的將小木棍扔在了地上。
程前看出了胡悅心情不好,也沒敢多說什麽,應了聲是,便跑去傳達胡悅的命令。
原本死氣沉沉的搜檢隊伍,隨著胡悅的命令傳出逐漸歡騰起來,倉署差役們三三兩兩聚攏在一起,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外走去。
胡悅沒動,也沒有在意這幫其實一直在磨洋工的差役們說笑,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灰燼,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
看來這樣翻檢下去是行不通的,實在是燒的太狠了,就算是放火的人不小心留下了罪證,只怕也都被這場大火給付之一炬了。
想著,胡悅有些煩躁的衝著面前的一小堆灰燼踢了一腳。
許是人倒霉了喝涼水都會塞牙,原本只是發泄心中煩悶的一腳,不但弄起了一大團灰塵,竟然還踢到了一塊石頭。
隨著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胡悅倒吸一口涼氣,五官瞬間扭曲在了一起。
“呵。”身邊傳來一聲充滿不屑聲音,呲牙咧嘴的胡悅扭頭一瞧,正是自己那不討喜的臨時護衛鐵鷹。
鐵鷹也是一個和尚,說起來和胡悅也算是舊相識了,正是那日將胡悅拒之道衍家門外的那位獨眼龍知客僧。
這廝原本就是一副凶狠的樣子,再配上鐵鷹這個不知是法號還是綽號的名字,就更顯得凶神惡煞了。
原本早上出門見到鐵鷹的時候,胡悅還是很滿意的,只看這一臉的凶相,就知道這家夥不是什麽善茬了,由他保護自己倒也說的過去。
想著接下來一段時日,自己的身家性命要多多仰仗對方,所以胡悅不顧身份主動和鐵鷹打起了招呼。
只可惜熱臉貼了冷屁股,鐵鷹只是用那隻獨眼掃了胡悅一眼,便扭過了頭去不再理會。
這傲嬌的樣子雖然頗具高手風范,但是立刻就讓胡悅對其印象大壞,臉色一冷,愣是一上午沒和對方再說過一句話。
不過這廝也是狠人,這一上午亦步亦趨的跟隨著胡悅,手裡拿著一串佛珠輕輕撚動,面對胡悅的冷臉始終無動於衷,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胡悅十步遠,而且就那麽看著胡悅一個侯爺刨灰,壓根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雖然鐵鷹著艸蛋的樣子讓胡悅很是不爽,但一上午的時間過去,胡悅慢慢的倒也接受了,大家就這樣相安無事其實也挺好的。
只是胡悅沒想到,自己一時不察碰了腳,這家夥不關心也就算了,竟然還敢恥笑,真真是讓人恨不得揍他一頓。
當然,揍人的想法一閃即逝,胡悅根本不敢付諸行動。實力差距太大,自取其辱的事情他是從來不會做的。
“哼。”
胡悅爭鋒相對的哼了一聲,而後又變成了一副苦瓜臉,實在是太疼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胡悅抱起自己的右腳就準備查看一下傷勢。疼到這種程度,八成是傷了骨頭。
一邊感歎著自己流年不利,胡悅一邊伸手去脫鞋,只是左手剛剛抓住鞋跟,便不由得愣住了,只見自己的鞋尖上金光燦燦,卻是不知何時粘了幾粒東西。
帶著好奇心探腦袋仔細一看,胡悅就激動的不能自已了,也顧不得腳的傷勢了,身體往前一撲,開始翻找起來。
沒費什麽功夫,只是拂去了幾層灰,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便出現在了胡悅的視線裡,乍一看上去和石頭沒什麽兩樣。
不過這塊石頭一般的東西,此時表面卻有了一處破損,裡面竟是一片金黃色。
看到這東西,胡悅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一副癲狂的模樣。
“侯爺,您怎麽了這是?”胡悅忽然搞了這麽一出,不遠處的程前立刻就跑了過來,一臉慌張的問道。
“程都事,你快看看這是什麽?”胡悅從破損處扣下幾粒東西,一臉激動的遞給了程前。
程前接過一看,隻一眼就認了出來,不過吃驚於胡悅的表現,倒是不敢亂表態,小心翼翼地問道:“侯爺,這應該是烤焦的白米吧?”
“不錯,就是白米!”胡悅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一指地上外表黑漆漆的米團,吩咐道:“先不吃飯了,招呼大家回來,把所有的地方再翻一邊,凡是這種和石頭一樣的東西,全部翻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