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想反悔?”胡悅一臉冷笑,這要想威脅自己嗎?
勳貴遍地的大功坊自己算不得什麽,可是如果連一個小小的人牙子都震不住,那這侯爺的爵位可就真的太過無用了。
“剛才可是你說的價高者得,現在大爺我的價格最高,又哪裡不合規矩了?”
“公子是第一次來西市吧?想必是沒聽說過我家行首的……”
姓段的話還沒說完,胡悅隨手從腰間摘下一塊東西拋在了高台上,正正好落在了姓段的腳邊。
那是之前張輔給胡悅的中軍都督府牙牌,太豐倉的案子還沒結束,胡悅也沒有交換。
而且這東西做工不錯,雖然比起尋常懸掛腰間的玉佩要大上一圈,可是不細看根本分別不出來。
之前的武烈侯府實在是太過貧困,胡悅雖然也有幾身過得去的行頭,可是玉佩之類的小配飾卻一件都沒有。
所以這段日子以來,胡悅一直把它掛在腰間冒充玉佩,純當裝逼隻用,倒也巴適得很。
這時候拿來應急,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果然,姓段的下意識的彎腰一瞧,立刻就變了臉色,急忙抱拳道:“貴人當面,小的有……”
“拿銀子放人,再敢廢話,信不信大爺我大嘴巴抽你?!”胡悅繼續不給姓段的好臉色,也就是這家夥站在台上離著遠,不然這大嘴巴可就不是說說而已了。
“是是是。”姓段的連連應是,竟是來不及去接胡四遞過去的銀票,急忙跑到小姑娘身後為她松綁,整個一副奴才樣。
……
人救了下來,胡悅也沒在西市多待,帶著依舊是驚恐不安的小姑娘直接上了停在碑坊外的馬車,往大功坊趕去。
兩人坐在車篷裡,看著小女孩屈膝卷縮在角落裡,胡悅心中多少有些心疼。
小小年紀經歷了這麽一遭事,只怕是要留下心理陰影了。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胡悅盡量的讓自己聲音放得輕柔一些。
“……”
“你不要害怕,我是好人。”
“……”
“你看我長的這麽帥,怎麽可能是壞人呢,呵呵。”
“……”
好吧,這麽溫文爾雅的一張帥臉都不能讓她信服,看來暫時是沒辦法交流了。
心裡滿是挫敗感的胡悅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小姑娘哆哆嗦嗦地樣子,隻好鑽出了車篷。
留著小姑娘一個人靜一靜,也許她會好一點的。
一路無話。
等到了府門前,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的胡悅也沒進車篷,跳下車就命令胡四去把劉王氏喚來。
雖然劉王氏沒長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可身為女人,比起自己這樣的異性,應該是好交流一些的。
事實如胡悅預料的一樣,胡四簡單的向劉王氏介紹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見劉王氏鑽進車篷沒一會兒,就拉著小姑娘的手下了馬車。
見此情形,胡悅著著實實的松了口氣,只要有一個人能交流,那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在儼然以功臣自居的劉王氏呼喝指揮之下,胡悅和胡四忙的團團亂轉,又是挑水又是燒水,足足忙了兩刻鍾,才將放置在西廂房浴桶盛滿。
兩人還沒來及喘口氣,就在劉王氏一個凌厲的眼神之下,乖乖的退出了西廂房。
“侯爺,咱們這買的是丫鬟嗎?”趴在水井旁半瓢涼水灌下,胡四摸了一把額頭汗水不無抱怨道。
胡悅忍不住白了胡四一眼,“誰給你說是買丫鬟了?難道你沒看出來,侯爺我是為了救人嗎?”
胡四:“……”
“幸虧她今天遇到了侯爺我,虎口逃生,可是真夠凶險的。”胡悅沒有理會胡四,一臉感慨的說著。
做好事的感覺很好,胡悅忍不住有了還這小姑娘一個自由身的衝動,反正好事都做了,那還不如好人做到底呢。
嗯,就這樣。
“胡四,等會兒你讓劉王氏問問這小姑娘還有沒有親戚,如果有的話,安排人把她送走!”
“侯爺,你瘋了嗎?”胡四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激動道:“人牙子的話您沒聽到嗎?這可是犯官之女,是入了賤籍的人。買到府裡當丫鬟沒人說什麽,您要是把人給放了,那可是要吃罪的!”
“什麽賤籍?”胡悅一頭霧水,人有貧窮富貴他理解,可是這戶籍也要分嗎?
見胡悅這副樣子,胡四便知道這是失憶症還沒完全好的症狀,當下就給胡悅解釋起來。
一陣唾沫橫飛之後,胡悅總算是明白了賤籍是怎麽回事。
除了士農工商之外的第五等人,是為賤籍。
歸屬賤籍的人也有很多種,教坊司的歌姬樂戶,秦樓楚館的女子,簽了賣身契的奴仆,還有朝廷下令剝奪良籍的人等等等等,統統都屬於賤籍。
像正在洗澡的那位不知名的小姑娘,作為被發賣的犯官家眷,就屬於被朝廷剝奪了良籍的賤民,算得上是賤籍中的賤籍了。
像這樣的人極其悲慘,不能科舉,不能做官也就罷了,在生活上就要低人一等,男的不能讀書,女的不能纏足,連走路都只能走路的兩邊。
這且不算,賤籍的婚嫁對象也只能是同為賤籍的人,而且子孫後代從一出生便是賤籍,世代相傳不得改變。
想要脫籍,除了自己簽了賣身契的人可以自我贖身之外,其余的唯一的機會就是等待朝廷特赦。
而特赦的權利只有皇帝才有,其他人哪怕是權傾朝野,只要皇帝對這事不點頭,也是辦不到的。
明白了這些,胡悅也不免有些後怕,真把人放了,那可就是和朱老四對著幹了,就自己這小胳膊小腿……
想著這些,胡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侯爺,這事您得聽小的一句勸,千萬不能任性胡為。不然不但您要擔乾系,事情敗露了,說不得還得害了這小姑娘的性命。”胡四繼續勸著,生怕胡悅固執己見。
一聽還有可能害了小姑娘的性命,胡悅就更不淡定了,自己是為了救人,要是最終還是害了她,那算什麽事?
“聽你的,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咱們府上的丫鬟了。”
胡四松了口氣,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那就好,小的回頭就去一趟應天府,把她的戶籍報備了。 唉呀,日後給您端茶倒水洗腳的人總算是有了。”
聽了這話,胡悅立時就不樂意了。
端茶倒水就罷了,怎麽還洗腳呢?
胡四卻沒在意胡悅的情緒,又往井邊一蹲,道:“從今往後,小的也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鴻福樓了。呵呵,侯爺您放心,小的一定把咱家的鴻福樓照看好,絕對出不了一點差錯。”
這廝盡然打的是這個主意,看來胡四爺的身份還真是讓他飄飄然了,看來是時候給這家夥一些教訓了。
腹誹著,胡悅皺眉道:“什麽端茶倒水洗腳,侯爺我何時說過這些活計要讓人家一個小姑娘來做了?”
胡四一愣,“她不是丫鬟嗎?這些事本來就是丫鬟要做的啊。”
“她才十三歲,你就忍心讓一個小姑娘乾這些重活?”胡悅狠狠的白了胡四一眼,欺負一個小姑娘,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
“重活?”胡四瞠目結舌,“這都算重活,那什麽是輕省的活?侯爺,您不會是壓根就沒想過讓她乾活吧,那……這還是丫鬟嗎?”
“怎麽可能沒有活乾?”一邊駁斥著胡四,胡悅一邊腦袋急轉,在院子裡四下一掃,足足一個月都沒開過門的書房就映入了他眼簾。
“就書房了,從今天開始,她的工作就是整理書房。至於其他的事情,依舊歸你負責。”
胡四吐血:“……”
胡悅自然是不會在意他的感受的,一邊自得著自己的安排,一邊背起雙手向屋子裡走去。
非常棒的靈機一動,這一下總算是一切都妥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