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兩位部長還是敲定了量子衛星發射業務，三顆量子衛星，交給拜科努爾航天中心發射，這筆業務將為俄羅斯帶來巨額的收益。

　然而，以出色的談判技巧和極強的原則性為俄羅斯在這筆交易中爭取到了盡可能多的利益的羅曼諾夫卻一直憤憤不平，因為該死的曹寒在談判中多次提到了“暴風雪”航天飛機，試圖將兩者捆綁，這種好像吃定了俄羅斯的態度著實讓羅曼諾夫惱火，好幾次想一拳掄過去。所以談判一結束，他馬上就上飛機回莫斯科，不想再跟這家夥糾纏下去了。

　回到家裡，他依然憤憤不平，他的妻子葉卡捷琳娜都納悶了:“親愛的，工作不順利嗎?你為什麽怒容滿面?”

　羅曼諾夫說:“工作還算順利，那筆衛星發射業務拿到手了……其實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華國的大推力火箭至今沒有研製成功，而擁有大推力火箭的美國，顯然是不會幫他們發射衛星的，這筆業務不交給我們，還能給誰?”

　葉卡捷琳娜越發的納悶了:“那不是好事嗎?為什麽你會怒衝衝的?”

　羅曼諾夫咬牙切齒:“那幫黃皮膚猴子，他們在談判中一再提及要買走暴風雪航天飛機及全套資料，作為研究自己的航天飛機的借鑒！這不是欺人太甚麽！?”

　葉卡捷琳娜也是從蘇聯時代過來的老人，她在上高中的時候見證了前蘇聯傲視群雄，一次“西方-81”軍演讓歐亞大陸顫抖的輝煌，她在大學的時候則見證了蘇聯由盛轉衰，最終轟然倒下，粉身碎骨。從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自然知道“暴風雪”航天飛機意味著什麽，所以老伴這麽一說，她也生氣了:“他們真是太過份了！想要借鑒，像德國人那樣買件複製品回去就是了，為什麽非要拜科努爾航天博物館中展覽的那件?成心羞辱我們麽?”

　羅曼諾夫怒哼一聲:“不管他們是怎麽想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葉卡捷琳娜非常讚成:“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保密電話突然響了，羅曼諾夫接過來，喂了一聲。

　電話是總統圖波列夫打過來的，這位軍人出身、一向有著硬漢之稱的強人總統言簡意賅:“親愛的羅曼諾夫，請馬上過來一趟，有事找你。”

　羅曼諾夫連忙答應:“好的，總統，我馬上就到。”

　大約半個小時後，羅曼諾夫進入克裡姆林宮，來到總統辦公室。圖波列夫總統暫時放下了工作，就坐茶幾前，一壺紅茶已經沏好，精致的茶食擺放得整整齊齊。看到他來了，總統示意他坐下，給他斟了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笑著問:“怎麽樣，這趟中亞之行收獲如何?”

　羅曼諾夫坐得端端正正，說:“收獲還是不錯的，拿下了三枚大型量子衛星的發射業務，這筆業務可以為我們帶來巨額的利潤，航天工業部下屬的幾個工廠總算有點活乾，暫時不用擔心揭不開鍋了。”

　圖波列夫往嘴裡拋了一粒松子，嚼著:“聽說談判期間華國代表提出要購買暴風雪航天飛機及全套資料?”

　羅曼諾夫不打算作任何隱瞞:“是的！他們實在是太過份了，竟然仗著手裡有點錢，想買走俄羅斯航天界最後的驕傲，這是絕不能容忍的！如果我再年輕二十歲，我非掏出手槍跟那個姓曹的決鬥不可！”

　圖波列夫笑著搖頭:“親愛的羅曼諾夫，你今年都快七十歲了吧，脾氣還這麽暴烈！”

　羅曼諾夫怒哼一聲:“都是讓那家夥給氣的！真是氣死我了！”

　圖波列夫已經將杯子裡的茶喝掉了大半，慢慢放下茶杯，沉吟著，似乎有點兒為難。

　羅曼諾夫又抱怨了幾句，忽然發現總統狀態似乎不對，連忙刹住，問:“總統先生，你叫我過來，不會只是想跟我說這些事情吧?”

　圖波列夫說:“當然不是……”手指絞扭著，似乎很為難。

　羅曼諾夫嚴肅起來:“有什麽事情隻管直說，總統先生。”

　圖波列夫猶豫半晌，最終歎了口氣，說:“親愛的羅曼諾夫，其實……你在拜科努爾洽談衛星發射業務的時候，華國的總理也旋風式訪問了莫斯科，跟我進行了一次長達八個小時的交談。”

　羅曼諾夫的心莫名的有點不安:“你們都談了些什麽?”話一出口就發現不對了，趕緊說:“對不起，總統先生，這不是我應該問的，我失態了。”

　圖波列夫苦笑:“不要緊的，羅曼，反正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提前告訴你也無所謂……嗯，那位精明強悍的總理拋出了一個大禮包:價值五百億美元的石油天然氣進口合同，四十八架蘇-35戰鬥機的訂單，總價值在七百億美元以上。”

　羅曼諾夫驚歎:“我的上帝，他們真的是太有錢了！這份合同足以大大改善俄羅斯惡劣至極的財政狀況啊！”

　圖波列夫勉強一笑:“是啊，他們大概是所有大國中唯一一個不差錢的了，這份拿錢砸死人的氣魄，連美國都沒法比。”

　羅曼諾夫眼睛亮亮的:“這是好事，不是嗎?總統先生，這麽多年來政府對航天工業的撥款一直在減少，現在有錢了，能不能……”

　圖波列夫說:“這個不用你說，我已經決定加大對航天工業的投資……嗯，在接下來的十年裡，每年增撥十億美元！”

　航天工業是非常燒錢的，十億美元撥過去，連個泡都冒不出來。但羅曼諾夫仍然由衷的感到高興，因為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至少可以將那些工程師的待遇提一提，留住一些人才了————話說，俄羅斯人才流失真不是一般的嚴重。他連聲說:“謝謝，謝謝總統先生！”

　圖波列夫笑容苦澀:“先別忙著謝，他們是有條件的。”

　羅曼諾夫又開始不安了:“什麽條件?”

　圖波列夫說:“第一，他們要蘇-47;第二，他們要暴風雪。”

　羅曼諾夫登時呆若木雞。

　震驚之後就是震怒，該死的華國人，不僅要拿走俄羅斯航天界的驕傲，連俄羅斯航空界的壓箱寶貝也要拿走，真的是太過份了，欺人太甚！

　他怒喝:“這種條件……不能答應！絕對不能答應！”

　圖波列夫澀聲說:“我已經答應他們了。”

　羅曼諾夫身體一陣搖晃，差點要昏過去:“你……你怎麽能……你怎麽能……”

　圖波列夫劇烈的絞扭著手指，低著頭，不敢面對老人極度震驚、失望的目光。他歎著氣說:“我也沒有辦法，親愛的羅曼諾夫。他們的態度很強硬，如果不將暴風雪和蘇-47賣給他們，那麽，油氣資源出口合同，和蘇-35戰鬥機出口合同就一起告吹，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你知道的，現在油價一直在下行，連美國都大力開采頁岩油，一躍成為石油出口大國，他們可供選擇的余地實在太大了。而且他們已經擁有殲-20，比我們的蘇-57還要優秀，少量殲-20加上近千架四代、四代半殲擊機，這本身已是一支令人生畏的空中力量，蘇-35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他們願意將價值七百億美元的合同給我們，就是看中了暴風雪和蘇-47！”

　羅曼諾夫撲過去握住總統的手，近乎哀求的說:“那就賣掉蘇-47，留下暴風雪吧，總統先生！暴風雪真的不能賣，這是俄羅斯航天工業重新崛起的希望啊！”

　圖波列夫神情苦澀無比:“他們的條件，沒有打折扣的余地，要麽全賣，要麽他們一樣都不買……羅曼諾夫，請你理解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烏克蘭一直在亂，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擺平，格魯吉亞、波蘭、波羅的海沿岸也不太平，北約的導彈防禦系統快推到莫斯科紅場來了！在東亞，美國咄咄逼人，千方百計要將我們趕出日本海，在中東，他們更是得寸進尺，大肆蠶食我們的勢力范圍，逼得我們只能在敘利亞投入越來越多的軍事力量，跟他們打一場沒完沒了的戰爭！我們必須保持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我們必須以最強硬的姿態回敬敵人的每一次挑釁，但是，這一切都是需要錢的！俄羅斯的財政早就入不敷出了，錢從哪來?華國可以不在乎這七百億美元，只要他們高興，甚至可以隨便將這七百億美元扔給阿貓阿狗，但是我們不行！七百億美元差不多是俄羅斯兩年的軍費預算！”

　說到這裡，這位強人總統有些頹然，聲音低沉:“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能源大享們需要這份訂單來扭轉糟糕的經營狀態，提振士氣，蘇霍伊需要這份訂單來維持整個設計局的運轉，留住那些因為待遇不理想準備跳槽的人才……整個俄羅斯都需要這份訂單！”

　羅曼諾夫說不出話來了。總統這番話將他打進了絕望的深淵，他知道，“暴風雪”保不住了。俄羅斯經濟就是靠能源和軍火出口撐著的，七百億美元的訂單，足以讓那些能源大享、軍火巨頭眼珠子紅得跟兔子似的，兩大集團同時發力，別說他，就算是總統也保不住“暴風雪”航天飛機了！

　沒有哪個總統會為了一架塵封三十余年的航天飛機，冒著經濟動蕩的風險去得罪這兩大集團！而且這兩大集團施加的壓力，也足以壓碎任何一個領導人的脊梁骨！

　他哽咽著說:“總統先生，我明白了……我這就讓人整理相關資料，不會讓你難做……”

　圖波列夫想說什麽，但終究說不出口，只是深深歎息。

　一文錢可以難倒英雄漢，同樣也可以難倒一個國家，對俄羅斯來說尤其如此。太陽系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