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時候真的很無奈,有些事情明知道最終的結局並不討喜,甚至千夫所指,但偏偏殘酷的現實卻讓人不得不做出抉擇。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非常不好。
老所長姓徐,北方人,退伍之後便被分配到了這座南方山清水秀的小城市,一呆就是大半輩子。
從幼稚青年到魯莽中年,再到現在的威嚴所長,他經歷一個青年跨越中年到老年的一生,是在這座城市,是在這座監獄,這裡承載著他為之奮鬥了一生的寶貴財富。
甚至,他結婚,生子,乃至兒子長大後再成婚,也不過是在這座監獄對面的軍屬大院裡面進行。
所以,他愛這裡,更深愛著這座承載了他一生的土地,只因,這已經是他余下所有光陰中最美好的回憶,也是最寶貴的..........
他沒有理由不愛。
只是,現在他可能不得不親手打破這份美好了。
這躺在地上的很多人他都認識,也能夠叫得出名字,同在一個大院,甚至其中不少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左手邊躺在地上哀嚎的是小齊吧,隔壁樓上老王家的孩子,祖孫三代都獻給了這身軍裝,聽說才剛剛結婚不就,自己上個月還隨過份子錢的。現在慘了,左手斷掉,右手骨折,臉上也被大貨車碎片擦刮去了一片,唉,也不知他那新媳婦以後還會不會待見。
當然,這都是活下去以後的事情了。
而根據醫務室同志與護士小姑娘們交上來的統計結果,似乎這孩子並不在名單之內。
沒有在名單上找到這位叫小齊的名字,老所長有點不敢看對方拚命努力遞來的祈求眼神,他有點受不了,隻好側過身去,裝作並沒有看見。
名單不長,加上桑塔納2000與押運車的運送能力,也不過勉強讓30名傷員獲得了第一批次被送往醫院的資格,而剩下的人,將就地保守治療,繼續等待救援。
只是,還能等的了嗎?
這個問題沒人能夠回答,老所長也不能,他只能苦澀的張開自己已經乾癟了的嘴巴,一個字一個字往下念著,低沉,凝重.........
漸漸的,整個監獄悄然安靜了下來,在詭異中恢復了平靜,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一點,集中在那越來越短的名單之上。
欣喜有之,凝重有之,緊張有之,憂慮與絕望更加有之..........
念到名字的固然欣喜,有了生的希望,但沒有念到名字的,又何曾不是在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摧殘?
“轟!!!”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場面失控了,所有沒念到名字的傷員家屬瘋了一般向這邊衝來。
不公平。
憑什麽?
憑什麽他們能夠上車而我們的親人卻不能?
“老徐,徐所長,徐開山,我秦某人自問沒得罪你吧?為什麽我孫子沒在名單上面?啊,他哪裡得罪你了,等他傷好了我讓他給你賠罪行不?啊?”
一名身著軍裝的白發老者站的最前,跑的也最快,三兩步間便已經揪住了徐所長的領子,唾沫星子更是噴了他一頭一臉。
但他能怎麽辦?
眼前這人也是他的鄰居,若認真論起了,還是他的老領導,當初他第一次到南方工作時嚴重水土不服,經常忙中出錯,就是在這位基層老領導的關懷下才漸漸走出的迷惘,乃至一步一步往上,最終做到了監獄所長的這個位子。
對方待他不薄呀!
“老領導,你聽我說,小安的情況有些特殊,他的大腦受傷嚴重,腰腹以下又失血過多........”
徐所長心中苦澀,隻得耐心的張嘴解釋。
旁邊,一名正安排擔架的醫務室工作人工也跟著道:“是呀,這位老同志,你得理解徐所的難處,你孫子那情況,送去醫院大抵也活不長了,還不如把位置讓給有需要的.........哎喲。”
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放屁,我孫子怎麽啦,不就是流了點血嗎?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生撕了你。”
老秦頭暴跳如雷,他就這麽一個灰孫子,如今居然有人當著他的面咒他孫兒死,他如何能不怒?
給一個巴掌已經算最輕的了。
“我不管,我就要我孫兒上車,要不然你們看著辦,乾脆讓救護車從我身上壓過去得了,嗚嗚嗚,我的小安死了我也活了。”
多大的老爺們,幾十年沒流過眼淚,如今為了他的孫兒淚流滿面。
徐所長感動了,無話可說,只能紅著眼睛扭頭走開,這時,又有人抓住他了。
“徐所長,求求你了,我是軒軒的媽媽,這孩子從小懂事,一心長大了要當兵報效祖國,你就當可憐可憐他吧,可憐可憐我們母子,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呀........”
這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打扮時髦,穿著得地,只是一上來便跪在了他的腳下,將他的大腿死死的抱住.......
這又是一個為了兒子豁出去性命的母親。
徐所長不能動了,也不敢動,像這樣的老人女人,這四周還有許多許多,再這樣下去,他脫身不了是小,但地上的幾十名傷員可不能耽擱呀!
該怎麽辦?
“噗~”
有人在發笑,就在這麽嚴肅這麽感人,這麽鬧哄哄的情況之下,居然有人在笑。
“我說,你們就這麽沒腦子嗎?這裡面車不夠,大街上難道也沒有?”
楚天終於憋不住了,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裡雖然地處市郊,有點偏僻,但監獄外的大街上車輛來往總還是有的,即便無人肯停下救助, 那路邊的小區內總有吧?
什麽,你說借不到?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乎這些?
借不到不會征用?不會去偷去搶?
楚天雖然沒有點名,但他打開了一扇窗後,立馬便有人提出了辦法。
“這樣吧,大家家裡有車的都趕緊打電話,叫家人趕緊把車開了,救人要緊,盡量快點趕來。”
要不說吃瓜群眾有時候也挺可愛,他們聽說能用到自己的車,不但不愁,反而個個拿起電話,打給這個,打個那個,總之.............
我家有車,又很多很多車!
當然,能具體叫來幾輛楚天並不抱多大希望,老所長又何嘗抱有希望,只是,有車的人可不僅僅隻這些吃瓜群眾。
監獄內的車是燒毀了大半,可對面的軍屬大院並沒有啊,即便早晨上班已經開出來大半,但總不至於一輛不剩吧?
立即做出指示:
只要誰能第一時間叫到一輛車來,他立刻放開警戒,讓對方可以指定拉走傷員,當然,也得答應一個條件,必須再捎帶一名其他的傷員。
沒有辦法呀,監獄此刻早已經嚴重缺人,一部分救火,一部分搜尋殺手,另一部分還得在四處圍牆警戒,防止再有人來偷襲,而真正留在前門這邊的,其實還不到十幾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不去大街上借調車輛的原因,因為,他早已經根本無人可派。
“剛才哪位小夥子呢?不錯,很有頭腦。”
想再來找楚天身影卻發現對方早已經躲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