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陽光透過牢房牆壁上方小小的鐵欄窗照射進來,稍稍驅散了冬天的一絲冰寒。
莊默睫毛微抖,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眼,扭頭向著旁邊看去,只見渾元不知何時縮在了角落當中,身子蜷成一團,沉沉地睡著。
莊默微微一笑,並未打擾渾元的美夢,起身打坐修煉。
大概過了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莊默才隱隱地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來,他緩緩地睜開雙眼,凝視著腳步傳來的方向。
不一會兒,但見獄卒領著吳湊一乾人走到莊默等人的牢房門前。
而跟在吳湊身後的人群中,莊默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那陰沉著臉的大伯。
除此之外,站在吳湊兩旁,與吳湊並肩而立的另外兩名男子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畢竟能與吳湊並肩而行的人自然地位不低。
“幾位公子,趕緊起來,吳大人到了。”獄卒敲打著牢門,喚醒了渾元與隔壁牢房的張振等人。
張振一看到站在吳湊右邊,留著半白長胡須的五十來歲男子時,激動地大聲喊道:“爹,爹!您可來了,您再不來我就要凍死在這京兆府的牢房裡了。”
聽張振對男子的稱呼莊默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人的身份,戶部尚書張滂,而站在吳湊左手邊的中年男子就應該是渾元的長輩,更大的可能就是渾元的父親。
只是莊默尚不知渾元的父親是渾瑊的第幾子,在他的記憶中渾瑊有五子,長子渾練,官至殿中少監;次子渾鎬,官至義武軍節度使、循州刺史;三子渾钜,任太子司議郎;四子渾鋼,曾任櫟陽縣尉;五子渾鐬,歷諸衛大將軍;
渾瑊的五個兒子當中,除了四子渾鋼,其余都是官職不小,特別的渾鐬歷諸衛大將軍。
渾元看到站在吳湊左手邊,臉色冷峻的中年男子後,整個人條件反射般地從地上彈了起來,站得比樹木還筆直。低著頭,雙手交叉在身前不斷地攪動著,看上去十分的不安,哪裡還有先前的傲氣。
“父親。”渾元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低聲喊道。
“哼,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你這個逆子,天天不學好,就只知道出去花天酒地,現在還和人在右教坊打上架了。要不是你母親哭著求著,我都沒臉過來保你。”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
“渾少監,你也不必太過生氣,這事本官已經讓人調查清楚了,錯不在令公子。是張尚書家的公子帶人尋釁滋事,令公子完全是出於自保才動手的。”吳湊見渾練是真的動怒,開口替渾元說情道。
聽到吳湊對於渾元父親的稱呼,莊默也大概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那便是渾瑊的長子,殿中省少監渾練。
“吳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兒他們都被打成這樣了,你竟然還說是他們的錯,你這樣也太過偏袒了吧。”張滂一聽到吳湊的話可就不樂意了,沉著臉,陰陽怪氣地說道。
“吳某不過是就事論事,不知張尚書是否知道昨日令公子在街上鬧事,被我下令關入牢中一事。但令本官不解的是,昨夜令公子卻又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右教坊,並且再次主動尋釁鬧事。”吳湊說著一雙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凌厲,緊緊地盯著張滂,質問道:“本官倒是很想知道令公子到底是如何從我這京兆府牢房中出去的,又是何人作的主,私自放其離開。”
張滂聞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沉聲道:“昨日大街上的事情張某也有所耳聞,不過是件小事,
還不至於關押吧。” 吳湊斜了一眼張滂,淡淡道:“該不該關押本官自然比你張尚書清楚,就無須張尚書教我了。”
吳湊說完也不管臭著一張臉的張滂,扭頭冷冷地對著牢頭說道:“鐵牢頭,你倒是給本官說說,昨日是誰將張振給我放出去的。”
鐵牢頭聞言臉色慌張,雙腿一軟,頓時跪拜下去,哭聲求饒道:“大人,小的也只是聽命辦事啊, 您就繞過我吧。”
“繞過你?若是有人強令你放人,你身不由己本官自然可以從輕發落,但若是你自己貪財,收受好處私自放人,本官定不輕饒。”
鐵牢頭聞言並沒有露出輕松之意,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加的痛苦,幾乎就要擠成一團,看上去有那麽一絲的猙獰,顯然內心是十分的掙扎。
“你不說本官也不勉強你,不過從今以後你這牢頭也就別當了,回家種地去吧。”吳湊都已經是六十八歲的人了,這輩子什麽樣的場面沒見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一眼就看出了鐵牢頭內心的掙扎。
但他並沒有逼迫對方說出指使之人,而是隻對鐵牢頭做出處罰。
“大人,小的丟了這份差事可就不知道該幹啥事了,我全家都指望著我這份差錢過活。我說,我全都說,不過小的希望大人不要將小的革職啊。”鐵牢頭一聽到吳湊要將自己的吏員身份革掉,嚇得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苦苦求饒道。
鐵牢頭不得不急,這麽好的一份差事,輕松又有油水,若是就這麽丟了,他全家老小可都要喝西北風了。
“只要你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我不會追究你的過錯,但下不為例,日後若是發現再犯,兩罪並罰。”吳湊厲聲道。
“是李少尹大人,是他吩咐屬下放人的。李少尹大人放話了,屬下不敢不放啊。”鐵牢頭嘴唇輕輕地蠕動著,表情仍舊十分的猶豫,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幕後指使之人。
雖說將李少尹交代出來會得罪對方,但若不老實交代他現在就要被革職徹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