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主公還是這麽精神啊！一個多時辰……珠泫大人不是中了我二哥的毒嗎?經得起主公這樣的撻伐嗎?”

　　“嗯。久等了。”

　　徐華彪的臉上是一種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在他對面的李多熙，臉上的笑容，看著就自然多了。

　　似乎一點都不因為她在這兒等了一個半時辰而尷尬。

　　“階下囚，多等一會兒，也能多活一會兒，我還沒有急著去死呢。”李多熙依舊笑著。

　　那個徐華彪很熟悉的笑容，讓他有些晃神。

　　有種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滄桑感，湧上了徐華彪的心頭。

　　“你也不用急著死，有些事，我還沒問清呢。”徐華彪坐了下來，看著李多熙，“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

　　眼神裡，是滿滿的不解。

　　“主公，其實從最開始，相比我，你就更信任智恩，對吧?”

　　“我對於你們兩個人是一視同仁……”

　　“主公，都到了現在了，不能對我說句實話嗎?”李多熙笑了，“我說的對吧?”

　　“……因為你是李家的嫡系，宗家。”

　　“是啊！嫡系！宗家！”李多熙依舊笑著，“所以，主公你說，為什麽?我大姐，二哥，還有那麽多姐妹求我，甚至有一個親妹妹因為主公你而死……我母親來信問我，是不是要看著全家人死光才高興……我拿什麽拒絕?”

　　安靜。

　　“可是你也沒有對我下死手，對吧。”徐華彪的臉已經完全板了起來，“珠泫對我說，她來了長安之後，發現那些你安排的官員，其實都不是向你負責的。所以……”

　　“我家族的人也不會信任我啊！”李多熙笑著，歎了口氣，“而且……我也確實下不去手啊。”

　　“……所以，你就覺得我能下得去手，要你死?”徐華彪看著李多熙。

　　依舊嚴肅。

　　“可是我活著，主公你會很為難，以後有人問主公你為什麽饒過一個背叛你到這種程度的人，你怎麽回答?你就不怕其他人因此覺得你……”

　　“哦，你是我安排在弘農李家的細作，一直在偷偷的把李家的事情告訴我……”

　　“主公，為了我這樣的人，你要對著所有人撒這樣的謊，值得嗎?”李多熙打斷了徐華彪的話。

　　“值得。”

　　徐華彪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我不想被人說背叛家族。”

　　“如果沒有你，弘農李家這一次會被滅族，如果你活著，還能再造一個弘農李家。”徐華彪對李多熙，說著一些似曾相識的話，“你自己選擇吧。”

　　“……”

　　“天下世家，一向都喜歡分散投資，像鄭家，秀妍和秀晶跟了李秀滿，鄭妮可跟了李延浩，采妍跟了我……你們李家沒這個習慣，可是實際上，也做到了，不是嗎?當李光洙帶著整個李家跟我為敵的時候，你還在我這面……”

　　“我沒有。”

　　“我說有就有！”徐華彪打斷了李多熙的話，“我讓你管人事，就是因為你這股較真執拗的勁兒，可是……能不能別跟我來這套?”

　　“……主公你不想讓我死?”

　　“嗯。”徐華彪點頭，“你想要繼續為官，那就用我剛剛說的那個說辭，未來的吏部侍中……嗯，或者尚書，依舊是你。若你是覺得實在不想見到我……等弘農事了之後，你可以回去家鄉。”

　　“聽話裡的意思，主公你是派人進攻弘農李家了嗎?”

　　“嗯。”

　　“弘農李家可不是潁川崔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下來的，等閑一兩萬人……”

　　“不是等閑啊！而且，我也不是要打下來，只是要夷為平地，很簡單的，放火燒，然後縱馬踩平就好。”

　　“……主公你……”

　　“沒辦法，蠻人的作戰方式就是這樣。”徐華彪兩手一攤，“若是因為這個你不願意繼續為官了……就算了。”

　　“蠻人……哦，對，攻破長安的，是金鍾國。”李多熙輕輕的歎了口氣，“那……主公你既然不打算立刻把我砍了，我就先下去了。”

　　“嗯，好好休息吧！想來你到了長安之後，就沒好好睡過覺吧?”

　　“……是啊！”李多熙笑的很開心的樣子，“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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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牢關。

　　“素妍將軍。”

　　“哦！秀智將軍啊！怎麽，有事?”

　　“有從洛陽來的命令。”

　　裴秀智點了點頭，坐在了樸素妍對面的凳子上，手裡的一封信，交給了樸素妍。

　　“……終於要出關了嗎?”樸素妍沒有看信，只是表情，看起來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主公也是被逼無奈。鄭允浩把主公派去漢中，還派人刺殺，這面又逼天子退位，甚至……直接對天子下毒手，一樁樁一件件的，主公就是再感念李秀滿的舊情，也不可能容忍他這樣的。”裴秀智搖了搖頭，“這封信上說，鄭允浩甚至把跟蜀中對壘的軍隊調去進攻長安，目的就是要殺掉主公，這種事……誰都不能忍的。”

　　“我明白。”樸素妍點了點頭，“只是我們現在的兵也沒有多少啊……”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我們先行進軍許昌，然後去迎接故天子的皇后和孩子返回許昌……”

　　“……等一下！我們要去接山陽公的夫人……”

　　“素妍將軍，信裡，稱呼為皇后。”裴秀智搖頭，提醒了一下樸素妍。

　　安靜。

　　“主公不打算把天下……”

　　“這才是我們認識的主公，不是嗎?”

　　“嗯。也對。”樸素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原來他沒變，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主公啊！”

　　“怎麽?素妍將軍你怎麽會……”

　　“我只是怕我好不容易又認得主公又掉進了那個至高之位裡，變得……”樸素妍搖了搖頭，“沒變就好。”

　　“那我這面就準備安排神策軍出關去山陽城迎接皇后和太子了。”裴秀智點了點頭，“我離開之後，虎牢關這裡肯定壓力會陡增，恩靜將軍那邊應該會從平港溫港出兵河北。虎牢這面，以防守為主……”

　　“這點事我還是能做好的。”樸素妍笑著搖頭，“不過恩靜將軍征伐河北，中原一帶……”

　　“主公平定長安之亂之後，應該會帶著益州和涼州的士兵從虎牢出兵中原的。”

　　“涼州和益州??益州……”

　　“主公既然是要恢復天子， 益州樸振英的義女，自然會聽從主公的命令的。”裴秀智笑著說:“好了，我去安排神策軍突圍去山陽了，虎牢，交給將軍了。”

　　“嗯。”

　　樸素妍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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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先天子手中接過禪讓帝位的鄭允浩所改的年號的黃初二年夏，神策軍兵出虎牢，同時，帶出了懿國公徐華彪的一篇檄文。

　　檄文中歷數魏帝鄭允浩的五大罪狀，對天子不忠，對父親不孝，對百姓不仁，對部下不義，對兄妹不悌，至於其他任性妄為，殘忍好殺之類的罪名，多不勝數。

　　一篇堂堂雄文，幾乎是立刻就引得天下震動。

　　尤其是那兩句號召天下能人志士扶助太子光複天下的話，幾乎在兩月之間就傳遍了從幽州到交州的整個天下。

　　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托！

　　嗯，這句話是徐華彪親筆題寫，至於太子現在距離六尺的身高還差著至少三尺……

　　咳咳，不重要，反正這句話足夠讓天下人都鼻頭一酸。

　　一邊是謀朝篡位，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逆賊，一邊是一心為公，匡扶天下十數年如一日的忠臣良將，站在哪一方，似乎，不是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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