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真是好酒!”
孫悟空抱著酒壇身姿上下晃悠,濃鬱的酒氣從搖晃的姿態中噴發,那雙猴臉頰變成了真真實實的“猴子屁股”,還硬是要求陳道臨放一段西天取經的背景音樂,跟著音樂節拍翩翩起舞……
“迎來日出,送走晚霞~”
好吧,其實就是借著酒勁耍酒瘋,唱跑調不說,越跳的也跟羊癲瘋病發一樣。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這假悟空,在這一刻,開心並不是假裝的。
“話說師父,你看得出這假悟空是什麽套路麽?”
陳道臨心裡也為了難,他頭一次見如此超綱的選手,一時半會還真難辨別這假悟空到底想幹什麽。
難道為了麻痹自己,就故意裝成這裝瘋賣傻的模樣?
靠,哪怕之前演的非常好毫無破綻,現在也顯得這詭異無比了好麽……
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假裝的?
在臉上寫著“我是假的,快來打我”?
“唰!”
“猴哥!”
朱龍突然對著遠方的天空喊了一句,身體唰的一下站直,將手中的烤串一把全咬下來,哪怕嘴角沾著汁手心滿是油,他也將釘耙喚出,目光炯炯的緊盯著身體為之一滯的假猴子。
“看來是吸收完了記憶,時間還真是短暫啊……”
“我還想將這最後一點喝完來著。”
但“孫悟空”對於真孫悟空的到來並沒有太大的驚訝,而是快速的將燒串一口吞沒,只是還舍不得這剩小半的大酒壇子,舍不得將其放下。
“那就喝完再打。”
陳道臨、熬烈、朱龍:“???”
對手這麽調侃玩鬧般也就算了,怎麽你也被傳染了?
“不愧是我,果然懂我!”
“走出個通天大道~寬又闊~~~”
“孫悟空”大笑了一聲,踩著這也已經換歌的最後節拍,將這大壇往上一舉,眼睛也不眨,任由這洶湧而來的神仙醉,將胸口大半的金毛沾濕。
嗯,雖然有一種故意逃酒的嫌疑,但這姿態是非常的豪爽,一如那放蕩不羈的歌詞一般,陳道臨甚至恍惚間,認為這家夥是真的孫悟空了。
不過書中記載的是六耳獼猴,而牛魔王也曾說過,六耳獼猴其實已經消失有些時日,據說至今還在閉關之中,但具體在哪他也不知道,所以這隻猴子多半真的是六耳獼猴,而且早已投靠佛門。
只是這一段迷之操作是怎麽回事?
假悟空也就罷了,可真悟空又是怎麽回事?
一見面不直接動手,還任由其喝酒唱歌,特別是這一臉的複雜之情……
難道你也是敵方派來的臥底?
打算借此以假亂真李代桃僵,脫離這場大劫?
“師父,下回別把精神力發到公共頻道好麽,這懷疑心理讓我著實有些生氣哦……”
陳道臨:“……”
熬烈、朱龍:“……”
若是真悟空說這個還沒話說,可你這假悟空,怎麽可能連接到我們的工作頻道?!
還用了真悟空的號?
“師父,不用懷疑了,他早就跟我記憶共通,用的頻道也是我的精神力模擬所致……”
“不,或許不能用模擬來形容。”
孫悟空甩了甩自己的如意金箍棒,雙眼複雜的望著自己的假身,卻遲遲不肯動手。
“他擁有著我過去以往的記憶,包括當年出世之後的一樁樁一件件,美猴王、出海、拜師、大鬧天宮……還有五行山下五百年,和師傅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他,現在就相當於我。”
陳道臨:“……”
臥槽!!!
壞大事了!!!
陳道臨腦子裡如同腦子套在了古鍾裡面,狠狠敲了幾下一般,嗡嗡聲不絕於耳,讓他的思維為之一滯。
如果孫悟空的記憶能夠共享的話……
那麽悟空腦海中有著自己和牛魔王各種謀略的詳細計劃,全部會被這假猴子知曉,那麽一切都完了!!!
那如來佛透過悟空這雙眼睛,從一早就知曉後面的種種,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暴露在他的眼裡,他只是在不動聲色地讓自己一步一步邁入陷阱當中,打算一網打盡所有的不臣者!
“猴哥,要是你對自己英俊的臉下不了手,那不妨我來!”
朱龍很明顯也想到了這點,刹那間握緊了釘耙正要騰空而起來個最頂級的超必殺,殺猴滅口,卻被悟空搖著頭製止。
“他現在已經是大羅巔峰,他又換修了九轉玄功,論等級論功法都比你高,而他這金箍棒和鎖子甲等一套裝備都不是我這一身可以比擬的,你根本打不過他。”
“可是不殺他,任由他告密嗎?!”
“老子哪怕失去晉升之機,也要強行出手將他留下!”
熬烈罕見地回吼了一聲大師兄,“羸弱”的小身板從冰箱上彈出,口中的白色炮彈已經準備就緒,而沙師弟也默不作聲地佔領了坤位,手中那杆“擀麵杖”發出絲絲冷光,和熬烈、陳道臨形成三角圍攻之勢,準備一起出手強行擊殺。
哪怕知道了如來那邊很可能已經知曉了所有,但也未嘗沒幾分補救的可能,而目前最要緊的事,是把這時時刻刻監視的視野拔掉!
“師父,師兄師弟。”
假悟空又或者六耳獼猴,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咧嘴一笑,非常滑稽的打了個不倫不類的敬禮。
“既然我是監視的工具,那我絕不可能出現在各位面前,而且,在你從牢籠出來之後,我到底在哪裡……
美猴王,你不知道麽?”
孫悟空緩緩從空中落下,放棄了天空這一角的包圍之勢,而是落在了假悟空面前,面色依舊就那麽怪異。
有那麽幾分憐惜,又有幾分羨慕。
“女媧宮,你並沒有向佛祖告密,因為你已經徹底擺脫了佛門的控制……”
“悟空,我很早就想問了,這家夥到底是什麽鬼,竟然能夠和你的精神力相通,還能讀取記憶?!”
陳道臨看著這詭異的氣氛,實在是忍不住了,他總覺得孫悟空很可能在某種程度上親近於這個分身,貌似還不忍下手了……
“他是我的本體。”
“他是我遺失的命魂。”
陳道臨、朱龍、熬烈:“……”
臥槽……
這個信息量有點大,讓我緩緩……
“當年我被人勾入地府,那地藏王抽走了我一道命魂,還用生死簿和影像栽贓給牛頭馬面,讓我大鬧了一番地府,卻再也找不到我那遺失的命魂……”
孫悟空雙眼對上笑盈盈的命魂眼神,五味雜陳的感覺頭一次襲上了心頭。
“我本以為佛門那群禿驢,用這命魂只是想威脅我的性命,如同那緊箍咒一般,威逼我去西天取經,在五指山下我便想通了一切,但萬萬沒想到,自己猜錯了……”
“他並非想要一個屈服於淫-威之下憤憤不平的猴頭,而是要一只聽話的護院神狗。”
“喂喂,本體,這麽說我豈不是連同你自己一起罵了?”
命魂當即就不幹了,跳起來直嚷嚷,最後以真身的口吻將故事繼續說下去。
“而這隻命魂經過燃燈大神親自注入的佛光,取當年降生之時碎裂的石塊,在小世界裡布下陣法,勾動日月引出星光,按照周天布置演化精神力量,足足演化了一會元,也就是十萬九千六百年。
日月星光照耀貪汙的吸收著日月精華,又有那根據現實布置的十州祖脈,天地所有的養分供養這隻靈石,讓仙胎再育;無數佛光入體,讓其天生佛根;讓命魂歸位,李代桃將代替這生性之魂……
又經過這麽久的時光加速,終究是讓這隻靈猴怦然出世……”
“再灌入由他們編寫好的記憶,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就是那花果山水簾洞中的美猴王,就是那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就是那五指山下苦哈哈的猴頭……”
“等待真的孫悟空出世之後,我才明白,那世界種種這般,種種天花瓣墜的迷幻,種種不屈的戰爭……”
“都不過屈指一彈的幻影。”
“從那之後我都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我在哪,我是誰,我要去哪?”
陳道臨、朱龍:“……”
三大哲理都給你整出來了,看來當初你真的是人生觀瞬間崩塌,如同楚門一般,當主角知曉這一切都不過是演戲之後,直接懷疑起人生來了……
命魂的聲音開始變得極為悠長,仿佛是在講一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
嗯,故事很悲催,可他的表情卻是如卸重任般的輕松。
“雖然假身無比的想要抗拒然當給自己下的命令,可體內的佛性卻不容他拒絕,兩股意識在腦中打架,可始終都是佛性穩站上風,這些年一直呆在地藏王那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敲著木魚等待著真身出牢的那天。
而在地藏王無聊敲木魚的同時,無時無刻在感同身受本體遭受的迫害,心中的扭曲感隨著與本體的精神同步越來越重,我的精神已經完全接近於本體。
特別是在那破牢而出,宣戰靈山之時,那熱血沸騰的感覺,讓我從傀儡中救出,頭一次感受到了活著的滋味……”
“可佛門從來不缺控制人的手段,特別是像我這種被他們一手養大的,身體中暗手,怎麽可能真正的戰勝?”
“當我看著本體拜了一位好師傅,遇到志同道合的道友,有了自己理想和奮鬥目標時,我為他感到高興,也同時為他感到悲哀。”
“因為我注定了要取代你,要以你的身份去西天取經。”
“你努力的越多,快樂的越多,對於我心靈來說,便是一種毒藥,無時無刻的在折磨著我的心。”
“因為我,就是你。”
“我會代替你承受一切的名譽,也同樣繼承了你的精神,也擔了你所有的罪孽因果,代你去承受著心靈的折磨……”
“……”
孫悟空一言不發的蹲了下來,而天空中和地上三隻吃瓜群眾,都默默的掰起了小板凳,掏出了爆米花和瓜子。
這個勁爆的消息卻遠比說書人的他要精彩,其中的門門道道,反轉之情更是讓故事跌宕起伏,讓他們連廢話都不想講,隻想專心聆聽著這個故事。
嗯,就算那五方揭諦何時八禿驢都聽呆了神,報告都忘記了發。
“但我萬萬沒想到,時間僅僅過了兩個月,在你們還未到鷹愁澗,我已經徹底認命之時,我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女媧娘娘……”
孫悟空淡淡的接下了這個名字,而眼中卻是濃厚的嫉妒。
“之後的好幾年,你都是在女媧宮中度過……”
孫悟空必須得對自己承認。
自己浪跡天涯野慣了,可偏偏越放蕩不羈,卻越是渴望母愛。
這種渴望無關成長無關時間,只是心靈的悸動,是一種難以言繪的本能。
雖然這種本能不應該出現在天生石猴的心中,但它確實存在。
可要強的性子,讓他哪怕成仙位列仙班,也依舊倔強的不想踏入女媧宮。
哪怕他已經早早的打聽到了女媧宮的位置,哪怕他自己也明知,自己心中無比渴望那份親親。
但他始終不肯退步,始終在跟女媧隔空鬧別扭。
可現在。
他決定原諒女媧了。
接受這一名本該早早接自己走,卻因為拯救世界而被囚禁的荒唐母親。
因為從命魂的記憶中,悟空看見當年母親的無奈,那母親對自己的憐愛……
和那滔天的怒火。
此番能夠如此迅速的整合妖族,聚集起所有的戰鬥力量反抗靈山,那是女媧在為自己的不平,奔走各地拜訪大能,想要積蓄力量,去找那兩禿驢討回公道。
母親, 終究是愛自己的。
“經過娘娘的造化仙鼎再度重造,抹去了大部分佛性,磨去了一些後手,他終於有了獨屬於自己的人格,一個真正的假悟空,便是如此這般出現在了真身的面前。”
“……,可是從你的記憶中來看,女媧娘娘說你已經病入膏肓,越接近靈山這種佛性就會死灰複燃,這些後手依舊能讓如來掌控你,你還是那個假身。”
“對呀,所以我來了。”
“可你不該來的。”
“可我不來……你我的宿命,都無法完成。”
“我缺失了三魂六魄,而你缺失了至關重要的命魂,你根本無法進入準聖,我亦是如此,所以……”
命魂咧嘴一笑,可這笑容不在乎之前的甜蜜,而是冰冷的寒意充斥於唇齒之間。
“今天,你我,只能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