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從課室的大窗戶落下,拉長了書案前奮筆疾書的纖細身影。
待斜陽光影又拉長了數分,李詩晴終於滿意地收了筆。
將紙張舉起吹了吹墨,翹起嘴角低喃了一句,“完工!”
“這麽快便寫好了?”
溫和怡人的聲音如岸邊吹拂過的微風,讓人心曠神怡,李詩晴驚訝抬眸,“呂夫子,您還沒走?”
呂殷微笑,“等你一起走。”
兩人一同步出課室,李詩晴就最近一些課業提出疑問,呂殷一一回復。
待走到院子中央,忽見李詩晴的兩個丫鬟匆匆從校舍門口跑了進來。
見到李詩晴後咚地就跪下了,“公主殿下,奴婢無能,未能從膳堂取到膳食,還請公主殿下責罰。”
李詩晴緩緩皺起眉頭。
她現在經常夜宿校舍,晚膳多由兩位貼身丫鬟去膳堂買食。
學院膳堂晚膳開放時間長,而兩位丫鬟在她上堂時分並無旁的事情,怎會打不上膳?
“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兩位丫鬟互視一眼,低聲稟道,“秦嬤嬤下午喚了奴婢們去做事,是以晚了回來。奴婢去膳堂時,已經沒了膳食。”
李詩晴眸心微冷,思及呂殷在旁,便揮揮手道,“起來罷,你們先回廂房。”
呂殷隱在廣袖下的手默默地握成了拳,驀地想起上次李月瑩和李如珊為難李詩晴的一幕。
待丫鬟領命遠走,他才開了口,“既是膳堂關門了,晚膳你打算怎麽辦?”
李詩晴沉默,校舍不便生火,自是沒有吃的。
皇宮離得甚遠,她又不想因為晚膳這些小事來回折騰下人。
學院附近倒是賣吃食的小店,但她從未曾去過。
想了想,還真是愁上了。
呂殷見李詩晴半天不答話,心下猜到了她的想法,笑著說道,“夫子正要回去做飯,如果不介意的話,和夫子一起用晚膳如何?”
呂夫子居然會做飯?
李詩晴揉揉耳朵,懷疑自己幻聽,“呂夫子,你是說你要自己下廚?”
“正是。”呂殷一擺手,做出邀請的手勢,“可有興趣一嘗?”
“既是夫子相邀,弟子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李詩晴慧黠一笑,信步跟了上去。
說起呂殷,之前在冬狩上便曾與他組隊進行過狩獵,當時關系甚是融洽。
後來呂殷成了夫子,周嘉瑩又成天表哥表哥地叫,不時給她和薑書璃講幼時的各種趣事。
是以在李詩晴心中,呂殷是親切可近的。
所以呂殷邀請一同晚膳,李詩晴並不覺得突兀,反而對他會下廚這件事情充滿了興致。
兩人一道去了呂殷居住的院子。
呂殷居住的是個兩進的院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不大的廚房裡倒是一應物事都齊備著,李詩晴好奇地東張西望。
“雖說會下廚,”呂殷進了屋子,挽起袖子洗了手便開始捯飭,“但也只會簡單的做法。今天我們就吃炸醬面可好?”
炸醬面?
李詩晴挑眉,料不到呂殷竟會下廚做這等民間小食,她微笑地應了聲,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院子。
院子乾淨整潔,卻不見一個仆人,好奇問道,“呂夫子,為何不見服侍的小廝或仆婦?”
“都打發回去了,”呂殷正在切蔥花,笑著回頭看了一眼,“書房裡有不少書,你若是閑著可以去看看。面條好了我去喊你。”
書房不大,三面靠牆的書架上卻擺滿了各類書籍。
修仙類書籍涉獵甚廣,從術法到煉丹,從陣法到符籙,無一不有。
除此之外還有記錄不少修仙界奇聞異事的雜書。
李詩晴抽出一本,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然一陣香味傳來,呂殷手捧托盤,掀簾而入。
“詩晴,可以用膳了。”
他走向書桌,把托盤裡的面條和小菜端了出來。
李詩晴忙放下書上去幫忙。
兩碗面條的旁邊放著兩碗清湯,正蒸騰著熱氣,幾根翠綠青碧的菜飄在湯中,尚未開吃就能感受到青菜的清香味兒。
炸醬是另外用碗盛著的,醬香濃鬱,菜鮮味純。
旁邊還有小碟裝了黃瓜絲兒和胡蘿卜絲兒,顏色鮮亮,清爽宜人。
呂殷拿起一碗面條,挖了一大杓炸醬,又夾了一筷子黃瓜絲兒和胡蘿卜絲兒,與面條攪拌均勻後遞給李詩晴,“快嘗嘗是否合你的口味。”
李詩晴拿起筷子道謝,毫不矯情地吃將起來。
她吃得不快不慢,動作斯文又秀氣,但是每一口都讓你能清楚感覺到她的滿足。
呂殷一時看呆了。
原來佳人用膳,能美得如斯,幾可入畫。
“夫子的手藝真不賴。”
李詩晴被呂殷盯得有些羞燥,“呂夫子,你怎麽不吃?”
“吃。”
呂殷頗尷尬,拿起筷子呼嚕地吃了幾口。
“夫子,你經常自己下廚嗎?”
雖說天皓王朝沒有君子遠庖廚之說,但貴為世家公子,會下廚是很稀奇的事情。
“不多,”呂殷雖然吃得快,但吃相仍是相當斯文儒雅,他想了想,補充道,“來學院後稍微多幾次。”
“你定是覺得我會下廚很奇怪吧?”
“其實是我母親愛親手做吃食, ”呂殷解釋道,“自幼跟在母親身邊,不時打打下手,便會些簡單的,了以飽腹。”
原來是這樣。
呂殷的母親便是周嘉瑩的姑姑周元芳,鎮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李詩晴見過幾次,隻覺是爽朗熱情的長輩,不想卻是喜歡廚藝。
“夫子為何要來學院教書呢?”
李詩晴問出口後,又覺得失禮,忙道,“是弟子唐突了。”
呂殷哂笑,“這沒什麽不能說的。”
“我從小就想做夫子,現在來瀾山學院,不過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看來周嘉瑩的猜測並沒有錯,夫子是因為喜歡而放棄仕途。
李詩晴知道說的容易做的難。
尤其是世家子弟,呂殷還是嫡長子,要遵從本心談何容易?
“一定是經歷了許多困難,才能做到吧?”
她的眼睛清澈見底,沒有勢利,沒有鄙夷,純粹得好像春天裡剛冒出來最嫩綠的枝芽。
呂殷又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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