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好布料後,老夫人又吩咐了幾句,便讓各人回了各自的院子。
薑書璃自是去了熙蘭苑,隨行的還有盧嬤嬤和安娘子。盈月樓來侯府的其余人等已經在盧嬤嬤囑咐下先行回去了。
薑書璃見盧嬤嬤帶著安娘子,心下便猜到怕是要與母親商談盈月樓的事情,換了以前她應是會避開了去,這會兒卻依舊不徐不緩地與盧嬤嬤說著話,一起進了熙蘭苑的正堂。
歐陽氏已然起身用過膳,每日裡就這時候精神頭還行,會約見各處產業的管事前來商談要事。
見女兒行過禮後就安坐在旁沒有動彈的意思,歐陽氏倒也沒說什麽,笑著示意丫鬟上了茶水,開始問起話來。
“淮織城那邊的合約簽署可還順利?”
這是當下最關心的事,盈月樓有四成的布料都來自淮織城的淮安布莊,上個月還聽說淮安布莊新出了凝脂淮錦,這種上等的布料的引進對年底的生意有極大的影響。
而每年這個時候又到了重新和淮安布莊續簽合約的時候,因此,這件事情是首要重事。
盧嬤嬤收起剛才在壽安堂長袖善舞般笑口迎人的面容,略帶了一絲憂色,回道,“回稟夫人,淮安布莊那邊不是很順利。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傳了回信,說淮安布莊隻答應給我們兩成的上等布料,因著不符合預期,我家那口子說還在周旋,看看能不能談回到往常四成的比例。”
歐陽氏摩挲著青花瓷杯的杯沿,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上等的布料因為價格高,並不是隨便什麽繡莊都能吃得下。淮安布莊的上等布料,按往常來說,兩成供給給宮裡,四成給到我們,剩下的四成則是給全國各地繡莊分掉。”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食指緩緩地敲擊著扶手,蹙起眉頭,“宮中用度素來不會輕易更改,縮減了我們的兩成,必然是供給給別的繡莊。”
“會不會是玉蘭坊?”薑書璃站起身,走到歐陽氏身後輕輕給她揉著額角,低聲問,“最近天皓城新開的繡坊不多,加之玉蘭坊對盈月樓向來有敵意,會不會是他們搶去了我們家盈月樓的份額?”
歐陽氏伸手摸上女兒的手,欣慰地拍了拍,說道,“我們書璃真聰明。”
“娘!”薑書璃小聲嘟囔了句,只有在歐陽氏這裡才會將她當做手心的娃娃一般寵溺著。
歐陽氏不由得笑了,“書璃說的沒錯,我也是懷疑玉蘭坊。”
盧嬤嬤點頭讚同道,“怕就是他們了,這些日子依舊小動作不斷,”盧嬤嬤眼裡閃過一絲戾氣,“我家那口子也是這麽想,怕是玉蘭坊現在也有人在淮織城周旋,他正四處打聽看看怎麽處理。”
“好,”歐陽氏點點頭,“與淮織城那邊傳信要快,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告知我。”
“秦娘子那邊情況怎麽樣?”歐陽氏又起了個話頭。
秦娘子是盈月樓專門負責服裝樣式設計的管事娘子,每隔三個月就會抽半月的時間到全國各大有名的城鎮去尋訪,了解當地最時興的服裝樣式,回來後會根據收集的資料為盈月樓設計下一季度的新的服裝樣式。
“秦娘子這會兒在淮陽城,”盧嬤嬤恭敬地回話,眉眼間的神色依然帶著憂慮,“昨日剛收到她送回來的消息。說是淮陽城的天青繡坊出了新的繡法。”
“哦?”歐陽氏挑眉。
天青繡坊是淮陽城有名的繡坊,以天青繡法聞名,歐陽氏和天青繡坊的大當家兼天青繡法的繼承人薛天青見過幾次面,
曾力邀她來盈月樓未果。薛天青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子,歐陽氏對她印象頗為不錯。 “能夠自創繡法,想必薛天青這些年來進益頗多,”她微微一笑,“可有拿到天青繡坊新繡法的樣板?”
“拿到了。”盧嬤嬤轉身向安娘子示意,安娘子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布料遞了上去,“夫人您看,這邊是薛天青新創的繡法。”
見歐陽氏拿在手裡端詳,安娘子一邊講解道,“這個新創繡法取名為凝青繡法,它的特點是在凝脂淮錦上繡製,配合凝脂淮錦的特色,能突顯出它的柔膩細致。這是我們盈月樓繡法有所不及的。”
歐陽氏邊看邊點頭,手指在布料上摸著,“這凝脂淮錦果然名不虛傳,凝青繡法在凝脂淮錦上繡製,更加突出了凝脂淮錦的好。簡直是相輔相成,錦上添花。”
“想是今年的繡貢會上,薛天青會以這種繡法出賽了,”歐陽氏將布料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笑著問安娘子,“安娘子,可有把握取勝?”
安娘子聞言抬眼一笑,笑容中帶著一股自信。她長相清秀, 一雙眼睛可能因為常年刺繡微微泛著紅絲,卻很是清亮。“回稟夫人,前些日子,我們經過多年的研究,發現了撒了金粉之後的靈樟枝,研成末,再配以一定方子做成的汁水,最後絞成的絲線,不但香氣可以持續許久,而且色澤比尋常金線更加靈動耐看。”
“靈樟枝的用法終於研製出來了?”歐陽氏聞言不由得往前傾了傾身子,專注地看著安娘子問,“靈樟枝的香氣能夠延續多久?”
將香味做入繡品中是三四年前盈月樓就開始想要做的事情。從原材料的尋找,到如何融入到繡線中,都花了許多的功夫,如今聽說終是研製出來了,歐陽氏不免興奮。
“我們嘗試了,”安娘子回道,織好的布料漿洗上百次仍有余香。夫人,今年的繡貢會,我準備用這種絲線,再結以新簪絲繡法,去參加比試。定然不會將第一拱手讓人。”
每年的繡貢會是有皇家舉辦的,全國各地有名的繡坊都會前來參加,每個繡坊會展示一件參賽繡品,奪得前三名的繡坊則擁有給皇家提供繡品的權利。盈月樓這麽多年來一直穩居第一,可見實力。
“好!”歐陽氏讚了一句,她對安娘子的確很有信心,將茶盞放下後,思忖了會兒,又問道,“梅娘那邊可有新的消息?”
“有,”盧嬤嬤接了話,“梅娘去了玉蘭坊都因為她那突然冒出來的表哥,奴婢尋人去打探了,她那表哥原是城郊一個叫做大水村的地方出來的,家裡其實早有妻兒。”
“哦?”歐陽氏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梅娘可知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