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來信說要來給張老太太賀壽,大管家在預期日期前一天就派人到碼頭等著,沒想到陳家的船隻是等來了,卻不見了陳笙陳三爺。
回別了主子後,且罷先將剩下的仆人接回陳家暫且安置了。
何榮家的被小丫鬟帶著去老太太院裡回話,何榮家的跟在後面眼睛打量走過之處的景象。張家是書香門第,行事頗為低調日用排場亦不見奢華。因此雖說院子各處打理清淨,但在何榮家的看來卻是一副窮酸模樣,比不得陳家的富貴堂皇。心裡不免多了幾分輕視,姑老爺就算曾是世襲之爵又如何,看這樣子像是要敗落的罷。
到了老太太正房,安寧也在,坐在一側。何榮家的進來先是朝老太太磕頭,看向安寧時候心道這位大抵就是姑老爺新娶的繼室了,原本知道是位雙十的老娘子,打一看心裡詫異。只見安寧穿著百蝶纏繞大紅衣裳,海藍梅花刺繡的馬面裙,頭挽高髻,斜插的一枚流珠釵,手腕上帶著祖母綠鐲子,手指上也帶了一枚極精致的祖母綠戒指。這些暫不提,何榮家的隻覺得這新夫人單單不過坐在側位,就覺得風姿卓越,渾身透著一股高華氣派,絲毫不輸給家裡的哪位高貴的姑娘。
何榮家的不愧是跟在陳老太太身邊的,立馬反應過來給安寧磕頭,安寧叫了起。
老太太就讓何榮家的坐下回話,何榮家的哪敢,隻虛虛坐在小杌子上在老太太腳邊回話。
“你們家老太太可好?”張老太太精神還好,笑道。
何榮家的笑著點點頭,回道:“老夫人身體安好,隻掛念姑老太太身體康健還有表小姐生活安好,奴婢來之前老夫人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如今奴婢見了老太太精神頭比那些個年輕人都好呢,這下子老夫人可能放心了。”
老太太又問了幾句話,對陳氏的娘家膈應,因此對何榮家的說道:“你這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歇去,等回頭有事我再叫你上來。”又吩咐身邊的人拿了封賞給她,何榮家的答應著,接過封賞,給老太太磕頭,退了出去,自去府中找她以前在陳府中交好的舊相識說話。
“聽說陳家這回來了陳小三爺,船上還不見了蹤影?”老太太對安寧說話的時候溫和多了,說這話時口氣裡還透著不滿。
安寧點點頭,笑道:“大管家已經差人去找了,應該過不多久就能尋到了。”
老太太過問了這句也就不再問了,安寧心想老太太對陳家還真是不喜歡,也是婆媳之間關系最是難處了。老太太這樣的看你順眼了,不管你做什麽都是討人喜歡的;若是看你不喜歡,不管你做的再好都是徒勞。安寧倒有些慶幸老太太對她從始都是溫和的,感謝安夫人給了她一張討喜的臉。
安寧走後,老太太賀禮看也沒看,就吩咐大丫鬟寶珠道:“把東西收到庫房裡罷,那幾個瓶子看著也是討喜的,等日子過了洗淨了送到太太那兒罷。”說的就是那趙氏最心疼的青花牡丹纏枝雲龍紋瓶、青花海水白龍紋八方梅瓶。老太太屋裡當值的大丫鬟也都習慣了老太太疼寵太太的作為了,款款的將幾箱子紅酸枝箱子抬到庫房去了。
何榮家的從老太太院子出來,掂量手上的荷包,撇了撇嘴,還不如老夫人平日打賞的一半多,也不知老夫人怎麽就看準姑老爺呢。不過主子的事做奴婢也不能過問,何榮家的隻想妥妥的完成陳老太太交代的任務,回去好領賞!
出去就去找陳嬤嬤,見到陳嬤嬤看她臉色蠟黃,
神情萎靡一時間竟是不敢相信了,揚聲道:“陳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的如此狼狽?”心道:“陳嬤嬤是姑奶奶的奶嬤嬤,如今又管著表小姐,身份地位比她可是高多了,不應該穿金戴銀眉高氣揚的嗎?怎麽是如此狼狽模樣,難不成是這倒是這新夫人進門了,容不下姑奶奶陪嫁來的下人們嗎?我這正愁如何布置呢,老天爺怕是聽到了我的心聲,剛想睡覺就送來枕頭。”心思轉了幾轉,臉上作出一幅極其擔憂的模樣,拉著陳嬤嬤的手就熱切的問了起來。 陳嬤嬤見了舊人,一時間百感交集不免老淚縱橫,哭道:“我離開陳家已經十幾年光景了,如今見到何妹妹就跟見了親人似的,我這滿腹委屈都不知道向誰說了!真真的欺負人。”
何榮家的聽了陳嬤嬤的話,氣憤道:“這新夫人怕是欺人太甚了吧,陳姐姐伺候姑奶奶這麽些年,姑奶奶可一直把陳姐姐當媽媽看的,這如今姑奶奶去了,就要將陳姐姐趕出去,這可沒有這樣的理!我們還是去找姑老爺理論理論,實在是說不通就去找姑老太太去!就是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陳姐姐也別嫌棄我說話不中聽,可陳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嬤嬤眼圈紅的厲害,苦苦的歎了一口氣,幽幽道:“我若是被放出去還沒有什麽,我放心不下是大姑娘,太太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姑娘。雖說老爺疼愛大姑娘,但老爺畢竟管不了後宅之事,我若是走了,誰還能護大姑娘周全?”
何榮家的跟著點頭,附和道:“誰說不是這個理呢。”何榮家的看火候差不多了,就附上來小聲說道:“不瞞陳姐姐,我這次來老太太還交給我一件重要的任務。如此這般這般,這事若是成了大姑娘也能收到照護,有陳家做後盾大姑娘斷是不會被欺負了去!”
陳嬤嬤遲疑了,怔怔的看著何榮家的,掙扎道:“這……”
何榮家的見狀連忙說道:“陳姐姐可不放心那姑娘身份,那可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父親還是舉人老爺隻家遇不幸才落到這地步。但那姑娘琴棋書畫、女紅廚饋都是頂好的,模樣也清秀可人,性格更是溫厚可親。陳姐姐可要想想大姑娘啊……”
陳嬤嬤渾渾噩噩的竟是點了頭,何榮家的見了眉宇間多了幾分自得,有陳嬤嬤幫忙這事可好辦了。
張家在揚州還是有幾分勢力的,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從賭坊裡尋到了陳笙陳三爺,陳笙臉色灰敗的讓隨從中攙扶著跟著張家下人回張家了。鄧明眉開眼笑的從賭坊管事的手裡接過幾錠銀子,手指指了指外面得意道:“我說李管事這次可是隻大肥羊,我可是看了光腰上掛的那玉佩少說也得值個千百兩銀子,你怎麽就隻給這麽幾兩?”
聽到外面嚷嚷,跑出去一看哪裡還有陳笙的影子,鄧明一想壞了把銀子往袖籠裡一收,撒腿就往外面跑,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娘嘞,我怎麽就把這茬子給忘了,要是三爺說是我竄托的,那可就玩大了!我的親娘祖宗的啊!”
七月十六是老太太五十壽誕,前一天戲台子都搭起來了,府裡也裝扮一新,就等第二天給老太太過大壽了!
安寧費了很大心力給老太太繡的千字壽已經裱好了,就等著明日送給老太太做壽禮,也不知張清和弄了什麽給母親。安寧搖搖頭怎麽又想起這老男人來了,不過安寧低下頭來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清亮的眸子裡都是柔軟的笑意。前幾天安寧開始覺得胃不舒服, 聞到魚腥味覺得惡心乾嘔,而且她上個月的月經遲遲未來,安寧一想就自己給自己把了脈怕真是懷上了。安寧自認為自己醫學隻塗有理論,但理論讓她得出自己懷孕的結論來,那一刻安寧驚喜非常,和自己血脈相連的生命正在她腹中孕育。
所以這幾日安寧都很賢惠的將張清和往外面推,隻想在大夫確定後讓大老爺驚喜一把的,再加上這幾天事忙,一時間竟然忘了請大夫過來瞧瞧。
晚飯過後,張清和在安寧屋裡坐了會也不等安寧推托就起身往外走,看方向是要往書房去。
打燈籠的清風戰戰兢兢的,這七月的晚上照理說不該冷啊,可為什麽他就覺得有點冷呐!回頭小心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老爺,瞬間了然了,老爺心情不好啊!回到書房,打眼一瞧覺得在門口伺候的丫鬟有些面生,清風就隨口問了一句:“這位妹妹你是新來的?”
小丫鬟像是受驚了的兔子似的低下頭,深深的低著頭下巴都快要碰到胸脯了,聲音如同蚊子似的:“奴婢是新來的,原來的琪月姐姐病了,讓我替上的。”
清風哦了一聲也沒放心上,心裡還想著他有那麽可怕嗎,怎麽小丫頭嚇成這模樣?
張清和的書房擺設簡樸,卻四周都擺滿了書架,都放著滿滿的書,書香四溢。角落裡高腳案幾上擺了個古色香爐,但見一縷縷青煙從香爐頂上的獸嘴裡嫋嫋升起,混著書香倒也讓人覺得這香味清雅,聞著就覺得舒泰。
張清和翻過一本書看,擺手讓清風下去歇著,隻留下一個小丫鬟在旁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