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個敏感的人,可是那下限的邊緣是失了痛覺的枯草。
此刻,莽撞的是你,不是我。
然而我深刻知道,這莽撞是我不知感恩對你辜負的雕琢。
只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
這懷抱太過負累,我無法不醉不歸。
顧小小一把推開了抱著自己的沙利葉,即使在下一刻就知道自己同樣稱之為莽撞的行為招致的打草驚蛇,她也不覺良心上遭受譴責。
屋內唯一的那一點兒聲息隱了下去,再次失去血色化為飄忽的灰燼。
“顧小小,你為什麽要推開我?”
應該是這樣質問她吧,可是沙利葉卻苦澀地說不出話,緣由呼之欲出不是嗎?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女人受得傷這麽深重,而他,也再不能刀槍不入。
“我只是想要保護你。”
結果真正說給女人聽的就只有這一句。
想要變成一個冷血動物,這樣所有的執迷不悟都不會輸給人非草木。
“不用了。”終歸那一句醞釀好久的傷人的“太庸俗”沒有脫口而出。
小小抱著小貓“鈴鐺”站在那裡很孤傲,原來冷血動物也是一種難做的行為藝術。
愛德華歎了一口氣,此刻看來就算他向這女人發火也是於事無補,因為現實沒有倒帶這麽一說。
三個人都不是那種被人發覺偷窺的行徑之後還特沒品假裝路過的弱角色,反正他們都不是出於惡意,也就沒必要過多地擺出那些落伍的失措。
相反,顧小小倒是覺得,他們這種不知赧然同時還大刺刺地推門而入實在有一點兒怙惡不悛。
“人偶娃娃”還是那個“人偶娃娃”,只是有什麽似乎改變了,小小深吸一口氣,那種模棱兩可的沉默製造得竟有些真情流露。
小小站在那裡不動,遠遠地瞅著那個女人不語。
——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好不好?
原來不是個啞巴啊,曾有過晃神的時刻,小小以為她是個失去語言能力的病患,再加上失聰也許就更能解釋她為何要扮這陰鬱的“人偶娃娃”。
只是,這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你在這裡……小小環顧四周,明明空空如也,雖然狼藉一片。
沒有除他們之外其他的生物,那就是超自然生物咯?
可是,倘若有的話,她應該可以看見才對,即使她看不見,那神氣的死神大人可不是擺設呀!
神思搖曳像秋千,沒了力道的左右就成了短暫的滋味體會。
而下一刻你會牽掛話中的凌空凝結,沉溺於尋找鐫刻的那些煎熬,就因為你是顧小小,所以你才會這麽沒完沒了。
不必煩惱,這種癖好值得你炫耀。
是的,小小總覺得“人偶娃娃”的悲傷落寞一見如故。
這情感和自己面對某人走投無路時的無法安撫一樣充滿疾苦,所以她知道局外人的她們愛莫能助。
內心有一種情感不知去向,小小隻明白它的來源,而這就夠了。
正想著該說點什麽,愛德華倒是先開了口。
“你不準備說話是嗎?我就問你這一次。”
仿佛是天大的恩賜特赦,男人高高在上但又不帶有一絲頑固統治者的野蠻殘暴。
沉默就是一種回答,愛德華賞了長長的五秒鍾,然後轉了個方向對著顧小小和沙利葉開了口,“今晚我們就住這兒。”
“為何”更顯可悲,而被“為何”追逐的是那個孤苦無依的“人偶娃娃”。
空氣中收集的沉默都被無從介入的決意代替,跌入泥濘的碎片果然拚湊不出忤逆的馬失前蹄。
趁著不乾淨的黑夜還未曾降臨,顧小小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決定撫慰一下難以視若無睹的胃袋。
抱著小貓“鈴鐺”向小餐館前行,這唯一和自己並肩的身影果然是死神大人沙利葉。
“其實你不用專門陪我一起來,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語調竭力控制也就到了這種程度,小小知道先前的那一段小插曲絕對不會給男人帶來多少好的心情,但是她也不想彼此折磨,裝傻或者失憶?怎麽樣都好,只要能夠援助她們這裡的氣體再柔軟一些。
“沒事,反正我也無聊。”沙利葉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況且作為男人,當女孩子的護花使者是天職。”
小小微微怔忪,這種屬於花花公子的言辭格調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我……”
“怎麽了?”
“沒、沒有。”
沉澱在昏沉之中,縫隙是永恆的暗影。
來到小餐館,那個胖胖的服務生已經完全和小小混熟了。
“顧小姐,這次還要培根芝士漢堡嗎?”
“恩。”無害的笑容打在臉上,泛起閃光燈般的高光。
感覺手被人捏了一下,小小扭過頭去卻看見男人緊張的神色。
“幹嘛?”
“你怎麽能告訴她你的真實姓名?”
“這有什麽,而且我就只有一個真名。”話尾收在嘟嘴上,小小偏了重點卻仍想以可憐賺取同情。
“你稍微讓自己有一點兒防人之心好不好?”
“這我控制不了。”
等候著廚房裡的師傅們做好漢堡,小小一臉興奮地主動找服務生聊天,美其名曰初來乍到處處奇妙。
“哦,你說那間廢屋啊……”胖女人拖腔拖得有些不太自然,“我不太清楚,它存在的時間非常久了。”
“哦。 ”小小失望地耷拉了一下,不過外表看上去特別有距離感的沙利葉倒是將胖女人的一切心思都看在了眼裡。
“都做好了,顧小姐,三份外帶打包,請拿好。”
“謝謝。”
就這樣,沒有任何實質性收獲地向著廢屋返回,當然這只是小小那一方面。
本以為這座小鎮只有那種熱病的色調,夜晚天幕與空氣卻都黑得密密麻麻,連帶著小小的心情產生了一種吞噬的共鳴。
只是,是吞噬還是被吞噬,因為太黑了,所以看不清明。
腦海中回響著從小餐館回來的路上沙利葉給自己的解釋,“只有到了夜晚某些東西才好方便出來。”根本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片黑暗中,小小驟然聽見女人歇斯底裡的大叫,空氣中傳來扣動扳機的聲音,下一秒殺氣凌冽的槍響宣告著萬物歸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