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幕傷情片,孤獨、相遇、遠離、永別,每一處都荊棘叢生,每一個人都相距不遠,但偏偏看不見也聽不見。
伸出手去只是一個渴望的距離,卻被尖銳的短刺穿透皮膚留下猩紅的傷口,太痛,這一點提不上方圓的渺小從指尖延伸,逐漸擴散放大,那時,被刺激的感官,還有絞在一起的症結,你會知道,你是被囚拘的奴隸。
被命運囚拘的奴隸,毋庸置疑逃不過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然後你扭曲、你報復、你撕心裂肺、你跪倒在地,不知所措地朝上空揮舞著手上僅剩的兵戈軍火,所以我沒辦法對你全盤否定。
因為你也有悲傷的權力,即使是謬誤的,天理不容的,我也原諒你。
然而,你需要的並不是我的原諒,對吧!
所以這情節才會這麽讓人絕望,顧小小望著屋子裡的那個身披白大褂的男人,淚水因為喉嚨處的苦澀而更加不知休止地在眼眶裡搖晃。
“我知道你的意思,殺害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在世人眼裡,我早就該死一萬次了。”男人自嘲輕松地笑起來,手上的那一支針管卻反向被力道捏成碎片,從錯落的指尖掉落,在地面重疊。
“不,我指的不是他們。”
“那是我弟弟?是他自己多管閑事。”
男人沒有看小小,心如止水一般走到一旁的電腦面前查看。擺弄著鼠標看得很仔細,可小小卻一眼洞穿男人明顯做作的拙劣掩飾。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他。”
為什麽就連說話都要讓自己顯得醜陋不堪,那麽想要成為十惡不赦的壞人嗎?
可是我從不覺得,犯過罪過的就再也得不到原諒。
“或許這是你贖罪的方式,因為保護那個人。你背叛了血親,還間接導致了弟弟丟掉了性命,你以為是你間接失手錯殺了他,而封閉起自己的心,但是你想錯了,那是因為你的弟弟愛你啊!他心甘情願的,而你又再次傷害了一個愛你的人。”
“咣嘰”一聲響。斯派克猝然將手中的鼠標連著線拽起。朝著房間一角扔了過去,或者說用“砸”更合適。
“你又懂什麽?”
“我懂的不多,可我知道,不要再傷害自己,不要再為已經發生的逝去而忘了自己、忘了那些還在身邊的人……”
“那麽你呢,你就做到了嗎?”
像是響亮的一記耳光,只是摩擦過聲帶的一句反問就戳痛了小小的耳膜。
自己有做到嗎……一度想要自殺的自己。想借著這出危險任務而意外死亡使其看起來順理成章的自己……狡猾、桀黠,怪不得別人覺得你虛假,因為自己總會說出一大串煞有介事的高談闊論,其實根本就沒有設身處地地為他想過,因為自己本身就做不到。
太痛了,自己嘗過這種滋味所以會感同身受。
那一夜我和他之間忽然築起的高牆,抬頭仰望是看不到邊緣的通天高遠,而低頭深埋的不可測量你無法視而不見,想不承認都不行,因為這無法逾越的永世隔絕就在眼前。
所以。為什麽你就必須要聽我的長篇累牘呢?
可我只是不想讓你與我置於同樣的境地。
顧小小咬著下唇,簡單的那一句質問讓她一時半會說不出反駁來,這時忽然見到男人再一次從托盤裡拿起了一支盛滿液體的針管走向躺在手術台上的胖女人那邊,小小再也無法坐視不理。
“住手!”瘋狂掙扎著,不顧粗糙的麻繩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歷歷擦傷,小小邊蹬著男人邊像個瘋子一樣扯著嗓子嚷道,“我叫你住手!”
“又不是你。幹嘛這麽激動?”
“你是傻子嗎?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小小邊喘著氣邊吼叫著,發絲散亂有些還在嘴裡,合著唾液還有淚水含混不清,瀕臨崩潰的樣子直擊心靈,“我知道,你想要聽到別人叫你的名字,想要那不是恭維而是真心,可是,你拷問的對象偏偏錯了!你好好看看!她,那個女人,不需要你拷問就會說出你最想聽的!因為她就在你眼前笑著說好極了不是嗎……為什麽看不到呢?為什麽看不到她的心意……會有人被這樣對待欺負還笑出來的嗎?你們男人到底要傻到什麽程度……為什麽、為什麽……不明白到底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
突然就嚎啕大哭了,本來是要為那個女人吼醒那個男人卻意外地淚水磅礴,驚天動地的在這間充滿腥氣的房間裡反覆流淌甚至有些滾燙的是她最後的那幾句自說自話。
男人在近乎秒針順時針跑過一圈之後開了口,“是嗎……或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小小愣愣地看著男人將那手術台上的胖女人放了下來,隨即朝自己走過來,拖著自己將自己放到了手術台上,然後固定四肢闔上每一處禁錮的拷鎖。
傾斜著身子,小小竟然不覺得恐懼,此刻內心寧靜如同台風過境後的空濛止息。
“少爺。”小小聽見一旁剛被卸下平躺在地上的女人艱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很輕很輕,卻讓她看見男人的靜脈軌跡在這時發生了震動。
男人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回應,走到一邊的架子上,端來一杯白色的液體。
“我請你喝這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說著,又不加遮掩當著小小的面往裡放了兩片固體制劑。
是牛奶,氣味芬芳香濃得讓人想要入睡,接下來會有一個美麗的夢……也許,只是也許。
“少爺……”胖女人焦急了聲線。
小小望著端到眼前的這一杯牛奶,對於剛才男人丟進去的藥片,小小並不覺慌亂。
如果,可以死亡。
是自己一直期許的渴望,就在眼前,就離我只有零點零一米的距離。
夢寐以求的死亡,終要成真。
該是可以死了吧,這一次,就是覺得可以相信,不是強詞奪理。
“謝謝你。”
笑了,然後一飲而盡。
比那時飲盡櫻桃白蘭地還要那般執迷不悔,真真切切地辨清了這一次的真偽錯對。
香濃和清爽的比例搭配得恰到好處,小小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可是卻不是她想象中喝下毒藥的既定反應,反倒是頭腦開始昏沉,眼前開始有模糊的跡象。
“你給我的……”
正想詢問,驟然間房間的門被一股強風猛地打開,在那一瞬間一個身影閃現,攜著清脆的聲響,然後身邊的斯派克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
小小睜著愈發迷蒙的雙眼,視線裡逐漸放大的輪廓隨著距離的拉近而清晰起來——颯舞的黑發如瀑搖曳,一簇束起,閃著藍色光芒的發尾及地,依舊是那麽甚白乾淨的臉龐,還有那一雙獨有的血紅色眸光。
是幻現嗎?眼前的這個人。
因為自己要死了,才得到這一點來自命運的施舍。
微微地彎起嘴角, 張開口卻只是趨於覆滅的有氣無力。
“我終於見到你了……呐,阿法……”
那“幻象”來到跟前,當他伸出左手覆蓋在自己的額頭上的時候,這感覺真實得蝕骨。
“是你嗎……知道我要死了便回來了……”
然後小小失去了意識。
阿法站在那裡,放縱這無限延長而去的掌心下的相觸,望著那一抹讓他揪心的容顏,胸腔裡雨聆離殤、滿注淒狂遲歌的未央。
“小小,你該擁有更輕易的幸福……”下一秒垂首吻上剛才掌心覆蓋過的地方。
心被一掃而空,面對你,我倔強得絕口不提,其實真的好想你。
當顧小小再次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泛著象牙色光芒的傷神倦顏。(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