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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一夢》第2章 帶離
  “當然不會。”玄墨走近,聽到他這句話順便就接上了。

  與三人一一見禮,他繼續說道,“那行人一共九人,之前與青衣過招的六人,其中三人留下蹲守,已被擒住帶回來,其余六人集合後,向常州方向行去,目的地是城外一座別院,那裡應當出了什麽大事,火光通明,戒備十分森嚴,四處有巡邏的人,黑衣衛恐被發覺,就把那幾人處理了。”黑衣衛歸玄墨執掌,因此,雖然是柳青衣分派的,他們也會找玄墨稟報。

  “怎麽知道是黑江盟?”玄墨疑惑。

  衛蘭捏著胡須解釋:“青衣帶回的那人所中之毒的確是蝕心丸,這點老朽不會看錯。”

  玄墨也跟著皺起了眉,“公子,這……”

  “他們怎麽說?”公子終於開口了。

  “哼,一群飯桶什麽都不知道。”玄墨將幾人招供的簡要說了一遍,幾人聽罷,的確沒什麽有用的線索。

  “莫非那別院,是那黑江盟的?”柳青衣喃喃。

  無人言語,看現在這情況,恐怕是的。

  他們不過十幾個人,雖說跟黑江盟互不干涉,見面還能客套幾句,可現在公子在他們的地盤上,若被對方知道了有心為難,他們恐怕難以應對。

  公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摁了摁眉心,向玄墨吩咐道:“收整收整,上路吧。”

  玄墨應道:“是,眼下常州是不能去了,走江陰如何?”

  江陰與常州臨近,他們本打算借道常州,如今常州看來是太平不了,只能繞繞路了。

  公子頷首。

  玄墨又道:“我去把人處理了。”

  衛蘭添了一句:“咳,我這兒這個可能還有用。”

  玄墨說:“他不快死了麽?”

  衛蘭:“誰說的,有老夫在他想死都死不了。你抓的人什麽都不知道,這個可未必。”

  玄墨不置可否,衛蘭的醫術他們都有目共睹,自是相信,只是覺得留下他有可能招來隱患,正打算說些什麽。

  公子卻開口了:“蝕心丸可不是想中就能中的毒,還有些意思,衛蘭負責照料,剩下的處理乾淨。”

  “是。”玄墨下去安排,衛蘭和柳青衣依舊在公子身旁,衛蘭咳嗽了幾聲,揉了揉脖子自言自語:“好像著涼了……”

  柳青衣斜瞥了他一眼,裝什麽裝,不就是想他讓開,好一個人跟公子說悄悄話打小報告麽?

  “青衣,去幫忙。”

  “啊?”柳青衣聽見公子吩咐,騰地一下跳起來,想反駁,最終只是狠狠瞪了衛蘭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衛蘭看了看四周,湊近公子,小聲說:“其實屬下之前隱瞞了一些,不敢欺瞞公子,只是動了惻隱之心,想救他一命。”他歎了口氣。

  公子視線依舊停在手中的玉簫上,靜靜的聽他說話。

  “他……”衛蘭小聲說完,又補充道,“若非失血過多,一部分毒性跟著血液流失,她現在已經是死人了,可以她現在的狀況,就算扛得住毒發,恐怕也難以撐得住失血……能不能留住他這口氣,”衛蘭搖搖頭,“我心裡其實沒底。”

  公子對他後面的話仿若未聞,卻終於把視線移到了衛蘭身上,疑問:“你方才說,他是……”後面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到。

  但衛蘭聽得很清楚,狠狠的點了下頭。

  那個家夥,隨時可能會死,帶上她不止是累贅,還可能是個定時炸彈。之前若明說,以那兩人的性情只會強烈要求扔下她,

背地裡弄死也是有可能的,不如假裝她還有生機,以他的醫術嘗試著能不能救活他,他也算是盡了心盡了力了。  他坦言告訴公子,是因為他知道,公子分明殺伐果斷,冷血無情,可心中卻有一條抹不去的傷痕,亦有一根看不見的軟肋……

  衛蘭離開後,公子狠狠捏住手中的玉簫,神色複雜,江湖,應該是男人的事情,為什麽總會有人把不相乾的人攪進來。

  過了許久他才放松,低頭喃喃道:“如果您還在,一定會憐惜她的吧……”

  碾轉反側。

  感覺像在被火灼燒。

  又感覺像被水溺。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一個個掙扎的面孔向自己爭先恐後地撲過來。

  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只能任由他們撕扯……

  她是在身體的疼痛中醒來的。

  微暗的車廂,榻上的人緩緩地張開了眼睛,轉動腦袋環視四周,對自己所處環境有些詫異。

  怎麽回事?她心想。

  那晚,她刺殺了薛統,在離開時遭到了意料中的攔殺,好不容易逃離卻身受重傷,同時又發現身體有些異樣,五髒六腑好似燃燒一般,體內的疼痛更勝於體外。

  一定是那廝給她下的毒,難怪會痛快的答應放她走。

  那她怎麽……還好好的活著?

  想動動胳膊,這才發現,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連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新招數麽?

  真是諷刺,她竟差點以為自己已經逃過了一劫。完成約定有什麽用?逃出去又有什麽用?她還不是照樣落在他手裡?

  哼,就是不知道他不滅口還留著她做什麽,繼續做他的棋子麽?

  她……還有什麽值得利用的。

  她閉眸沉思。

  終於在天色漸暗之時,一行人進了城,馬車停下,她連忙緊閉雙眼,調整呼吸,假裝還未蘇醒。

  但等了良久卻沒有一個人來管她。

  直到天色越來越黑,才有人來掀開她的車簾,把她從車廂裡拽出來扛到了肩上。

  真粗魯,她腹誹。

  眼睛眯開一條縫,像是在一家客棧。

  那人扛著她從後門悄然走進,把她扔進一間房間,突然床邊響起一個童子的聲音:“說了多少次了,別這麽粗魯,會把她弄痛的。”

  “痛醒最好,豈不是皆大歡喜。”粗獷的聲音。

  童子幫她把身子擺正,掖好被子。

  她聽到離開的腳步身,悄悄睜眼,看到童子一蹦一跳到了門口,突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又連忙閉上眼。

  聽到童子說:“祖父,您來了。”

  “嗯。”

  “她什麽時候才會醒啊?”

  是個很沉穩的聲音:“應是快了。”

  一隻手探進被子,把她的手拿出來,捏住手腕。

  這是給她把脈?她想,她的傷和毒都是這位給他治的吧。

  “子疏,去叫青衣。”

  “是。”童子甜甜的應了聲,走開了。

  衛蘭坐在床前,神色複雜的看著床上裝睡的人,歎了口氣,終於到了這一天,自己究竟是該盼著她醒,還是該盼著她醒不來呢?

  “衛老頭兒,找我作甚?”柳青衣手裡拎著根雞腿正啃著,站在門口,語焉不詳地說。

  衛蘭沒有理會他,只是自言自語般地說:“我知道你醒了。”

  言罷,拉著童子退後幾步,柳青衣一愣,有點可惜的扔掉吃了一半的雞腿,走近幾步,緊緊盯著她。他還記得這小子在渾身傷口且身中劇毒的情況下,尚有那種爆發力,雖說被他輕易解決,卻自覺勝之不武,現在她傷好了還不知會怎樣呢。

  被衛蘭拆穿,她有些失望,本就是心存僥幸,被識破也算意料之中,她便不再偽裝。

  映入眼簾的是身著一襲青衣,身材挺俊的男子,怒目注視著他。

  她眨了眨眼,有點眼熟,在他身後是那對祖孫倆,被叫做“子疏”的童子不過七八歲模樣,祖父年過四旬,倒是慈眉善目。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只有“唔啊唔啊”的聲音,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簾,她差點忘記了,自己是個啞巴啊。

  柳青衣看她模樣,說:“不會說話?衛老頭兒怎麽回事?”

  衛蘭回答:“她沒有舌頭。”

  “你說什麽?”柳青衣皺眉,質問道:“你先前可沒說過她還是個殘廢,早知道……”

  “是公子答應的。”

  “分明是你欺上瞞下!”

  “我說了,公子答應了。”

  柳青衣怔楞:“公子早知道?”

  衛蘭一臉你白癡啊的表情,“自然,我怎麽可能欺瞞公子。”

  他們怎麽自己就吵開了,她呆傻在一旁,沒人管管她麽。

  柳青衣皺眉,這下可不好玩了,留下她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從她這裡撬點什麽出來麽?既如此,這麽麻煩的一個人,早早就該做了她。現在已經沾上手了,要是被那邊知道了大做文章……

  衛蘭卻說:“你守著她,我去稟報公子。”走到門口又補充,“她剛睡醒,身上沒什麽力氣,你不用這麽防備。”

  留下一躺一站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個不知道說什麽,一個沒法說話。

  柳青衣憋了會兒,忍不住了,又開始自言自語式發言:“嘖嘖嘖,小子,你說你怎麽混的這麽慘,渾身是傷就不說了,還破了相,破相也就算了,咱混江湖的臉也不重要,你說你還中勞什子毒,中毒也就算了,你說你還中的是黑江盟的毒,換了別人誰敢接手你這麽個沒用的燙手玩意兒,也就是我們公子仁心,看你快死了不忍心拋屍荒野,愣是把你弄活了,你可別不知好歹……”

  這人怎麽回事,她有些愣愣的,這人怎麽自顧自的就說起來了,她就是想回應也有心無力啊。

  不過她到是看出來了,對方不會是黑江盟的人,這倒是讓她松了一口氣。

  可她還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們是無償的救治自己。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給予別人好處,比如劉頤,又比如林夏……

  看似美好無害的人和事物,往往沒有人想得到背後所隱藏著的奸詐和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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