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有所思。

　　薛牧咬咬牙，決定按照原計劃進行。

　　何歆穆身上的秘密越多，興許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大，她的秘密，就讓別人去挖掘吧，他沒這個精力跟她耗時間。

　　何歆穆還沒回過神，臉色有些煞白。

　　薛牧沒有否認，那就真的是石磊。

　　石磊……

　　她的另一個噩夢。

　　前世，她寧願在石磊面前自裁，也不願落到他的手上，今生，她又怎麽可能再送上門去。

　　何歆穆感覺自己連牙齒都在顫抖。

　　現在能影響大局的無非三個人。

　　蘇無隸，林夏，石磊……

　　蘇無隸行事穩重，眼神卻刁鑽的得很，林夏把薛統的陰詭學了個透透徹徹，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石磊性情怪戾，一言不合就把人弄死了。

　　她懷疑自己若敢出現在那三人面前，只怕會被看的透透徹徹，就像扯了肚兜的女子，沒有任何遮擋，完全的暴露在他們面前。

　　躲還來不及，更不可能主動送上去。

　　她盡心了，何歆穆默念，不是她不做，是她做不到。

　　“算了，就這樣吧。”何歆穆肩膀都塌了下來，沒精打采的問，“朝廷的人什麽時候來?”

　　薛牧一直知道，何歆穆很聰明，她能想到這些，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應是快了，蘇大人動手之前就已送了信，恐怕就這三兩日的事情。”

　　“這麽快！”

　　“沒多少時間了，你跟何淑雲收拾好東西，我過兩日去接你們來這裡，到時候逮捕的命令下來，官兵可是要對著名冊一個個點人的，這個我來解決。可是——我若發現你還動歪心思，只要還在蘇無隸的地盤，你將會受到無窮無盡的通緝和追捕。”

　　“我知道。”

　　跟明白人說話，總是痛快，就是得防著對方耍小聰明。

　　薛牧決定還是得盯得緊一點。

　　待何歆穆離開後，親自跟著她，看她進了何府的門，方才離開。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周氏和何嵐之開始焦急，擔心何歆穆跑掉，或者在外面遇到了什麽變故。

　　直到有下人過來回稟說三小姐回來了，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何行珠跟何叡之在外間翻花繩，玩的正起勁，完全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

　　何歆穆不想見他們，徑直回了小雅居，倒在床上就睡。

　　床上還殘留著何淑雲身上的脂粉香味，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離開的，發現四處找不到她的時候，有沒有急得跳腳。

　　何歆穆抱著被子打了兩個滾兒，好像聽到小蘿喊她用晚膳，哼哼了句“知道了”卻是進入了夢鄉。

　　小蘿喚了幾聲，沒見裡面有動靜，悄悄掀了簾子進去，看到已經睡熟的何歆穆。

　　搖頭歎息，退出來說:“三小姐睡著了，我替我家小姐謝過大小姐的心意，等小姐醒了，我會轉達大小姐的意思。”

　　小素面帶難色:“也只能如此了。”

　　周氏久等卻不見人，遣了青寰去問，這才知道何歆穆已經睡下了。

　　本就沒對她抱什麽希望，見她這樣，倒是沒氣憤，隻感歎她自己傻，怎麽就相信一個小姑娘的話。

　　“娘，總會有辦法的。”待青寰退下，何嵐之安慰。

　　“哪有什麽辦法，兒啊，你還是走吧。”

　　“娘！”何嵐之突然提高嗓門，意識到失態，才壓低聲音，“我說過了不行，不可能把妹妹們跟滿府的人留在火坑，

只顧自己逃跑。”　　“我就罷了，叡之才四歲，你就能眼睜睜看著叡之跟著受苦麽，娘哪兒也不去了，你帶著叡之走，現在他們還沒動手，再晚就來不及了。”

　　何行珠突的轉頭，看向內屋。

　　“怎麽了?”

　　“母親和大哥是不是吵架了，我好像聽到……”

　　青寰不作回應，這種事情，她一個丫鬟可不敢摻和。

　　何行珠好奇，輕腳走到門口，側耳傾聽。

　　周氏掩面，泣不成聲。

　　何嵐之嗓子也有些發啞，眼前一會兒閃過何秉，一會兒閃過二弟稚嫩的面孔，一會兒又閃過行珠，還有別的庶妹們。

　　拿起手絹替周氏擦眼淚。

　　“娘，二弟不會有事的，他還小，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這件事我來安排。可是我受您和父親教導十幾年，豈能臨陣逃脫，獨自苟活人世。”

　　“把叡之在別人身邊你能放心麽?你也知道他還小，他那麽小，以後可怎麽活，聽娘的話，家裡這邊有娘頂著，今晚就走，不能再拖了……”

　　“娘……我是長子，父親說了，他若有個萬一，我便是家裡的頂梁柱，您別勸了，我不會走的，有這時間，您還是最後再看二弟幾眼吧，以後恐怕……沒機會見了。”

　　周氏擦了眼淚， 背過身整了整妝容，微微頷首。

　　“我這裡打算讓魏媽媽跟著，你那邊……”

　　周氏話沒有說完，就變了臉色。

　　何嵐之順著她的視線去看。

　　門口的簾子下，有一雙鞋，是何行珠。

　　大步走過去，一把掀開門簾，露出一張煞白的小臉。

　　何行珠想要躲避已來不及。

　　何嵐之看了一眼二弟，有青寰陪著，玩的還算高興，沒注意這邊的動靜，就把何行珠拉了進來。

　　門簾放下之後，青寰卻轉頭看向內室的方向，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得到何叡之的催促，才回頭繼續翻花繩。

　　“你都聽到了。”

　　何行珠含淚點頭，哽咽著問:“父親的事……很嚴重麽，我們也會受連累?”

　　周氏看著心疼，想否認卻被何嵐之攔住，微笑著對何行珠說。

　　“嗯，行珠，你怕麽?”

　　何行珠昂著頭，“我不怕，二弟還小，送他走吧，我陪娘和大哥。”

　　“好妹妹，不愧是我何家的女兒。”何嵐之感慨，心裡卻是絞痛。

　　事情若發展到最壞的地步，那就是滿門抄斬，輕一點的則是發配到邊疆。

　　這些都罷了。

　　何嵐之並不害怕。

　　他最害怕的是，滿府女眷會有什麽下場?

　　他記得慶國公因得罪先帝，被判了謀逆，男子全部送上斷頭台，女眷卻……沒入教坊，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他決定再吩咐周氏一句。

　　如果最後要走到那一步，還不如……

　　何嵐之眼神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