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隱約覺得身後有些不對勁,轉身正欲查看身後那股莫名詭異悚然的感覺從何而來,卻聽的暖雪一聲驚呼:“小姐小心!”身子已被暖雪護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沈靜初留心著腳下,倒也沒摔著,待回過神來,轉過身去看身後的人兒,卻是一愣。
原先那桶肥料安靜的立在那裡,有木蓋掩著,那股異味被拘束著,倒也不至於令人作嘔,淡淡的大小恭混合的味道,總不至於太難聞,可是如今那個木桶被踢翻了,混合物爭先恐後的從桶中溢出,洶湧澎湃的異味毫不客氣的湧了出來,沒了束縛,自由自在的花房上方盤旋著,竄進每一個人的鼻腔,充斥著眾人的味覺。
沈靜初由於暖雪的護主得力,裙擺不過沾染了零碎的星星點點,雖有影響,卻無大礙,然而那沈靜蓮……
她的裙擺幾乎被那混合物給淹沒,一圈都是犯黑的渾濁粘在裙擺之上,令人作嘔的味道幾欲將她熏的昏死過去。
沈靜蓮張口欲罵,卻吸了一口濁氣,似乎體內都充滿了這臭氣熏天的味道,嗆了一口,忍不住咳喘了起來。
“還、還不快……快扶本小姐……”沈靜蓮說的斷斷續續,旁邊驚呆了的丫鬟這才回了回神,扶著沈靜蓮狼狽離開。
遠觀的奴仆有幾個忍不住笑意,竟“撲哧”笑了出聲,隨即發現失態,趕緊低下頭,身子仍是抖動的厲害,似乎是極力隱忍笑意。楊梓嫣很想訓斥他們的失禮,結果竟是咧嘴一笑——方才沈靜蓮的模樣實在是太狼狽了,實在不是她腹黑,而是……而是她真的活該啊……
回頭一看沈靜蓮的丫鬟一臉呆愣錯愕,沈靜蓮一臉惱怒成羞,暖雪臉帶警惕,沈靜初神色淡然,腳趾頭也能猜出方才發生什麽事,更別說觀看的奴仆是親眼所見這喜劇的發生了。
這沈靜蓮,怎麽能搞笑到這種地步?楊梓嫣為她的智商感到深深的著急。
沈靜蓮被丫鬟扶著更換衣裙去了,楊梓嫣吩咐了丫鬟趕緊跟上沈靜蓮,暖雪瞧見沈靜初裙擺也被濺了幾些個小圓點,低聲道:“小姐,您的裙擺也弄髒了,恐怕也需要去換一身衣裳才好。”
沈靜初低頭看見髒汙皺了皺眉,雖然裙擺上的汙點不多,但也是有淡淡的異味,更何況像老夫人幾位眼尖鼻子靈的人,一眼便能瞧見異樣,這般被人見著,也是會失了儀態的。
於是也離了花房,
去換身衣裳。
“小姐……”暖雪略帶氣憤道:“這十一小姐也太過分了!竟然指使丫鬟做這般齷齪之事!若真的弄髒了,小姐豈不是要被楊家的奴仆笑黃了臉?”
沈靜初不怒反笑道:“如今被笑黃了臉的倒是她了!”歎了口氣道:“其實她不過是想讓我在明公子面前丟臉罷了……”
男顏禍水、禍水啊!
才這般道來,主仆倆便聽到身後明佑宇的聲音:“沈姑娘!”
沈靜初聽若未聞,她實在不想見到他,不想跟他說哪怕半句話,簡直比不想見到明佑軒的程度更勝一籌。
明佑宇快步追了上前,問道:“沈姑娘果真如此不喜佑宇麽?”
沈靜初腳步不停,隻道:“靜初的裙擺髒汙了,恐怕會失了儀態,還請明公子於靜初保持距離。”
“佑宇並不介意……”
沈靜初打斷道:“可是我介意!”
明佑宇歎息了一聲道:“今日一事,是佑宇的錯……”
沈靜初淡淡的反問:“明公子何錯之有?”
“佑宇真不知會與靜初姑娘惹來如此煩惱,是佑宇考慮不周了……”見沈靜初依然沒有要與他交談的意思,明佑宇放緩了腳步,慢慢落在她身後——
“靜初姑娘可知,佑宇早先便知靜初姑娘會與沈夫人一同來鎮國公府,今日才特意過來的?”
沈靜初一怔,忽的停住了腳步。
早春三月,春暖花開。天氣晴朗,清風怡人,陽光甚是溫暖,明媚的有幾分不真實。那位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腳步隨著她亦步亦趨,衣袂隨著微風逐動,似有淡淡的清雅熏香撞入她的嗅覺。男子眸光似水,眼波流動,笑容,比那陽光還要溫暖幾分。
他如春風般和煦愜意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飄來:“正是因為賞櫻會那日,佑宇對姑娘念念不忘,隻願見上一面,今日一見,才這般的失了儀態……”
就連他那一向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哥哥,竟破天荒的對佳人上了心。而他既知哥哥如今是已是佳人的師兄,日後甚多正經碰面的機會,甚至能堂而皇之的關心佳人,心中竟然有些酸澀之意,而當他得知沈夫人有意讓寧夫人牽線搭橋,替兩人婚事保媒——雖然此事八字還不曾有一撇,他心中仍是有著淡淡的喜悅。
從初見,到月下曼妙舞姿,再到賞櫻會,不過寥寥數面而已,但這個特立獨行的沈家六娘,的確給他留下異常深刻的印象。不僅如此,仿佛連大哥,也莫名對她著了迷。
這到底是為什麽?明佑宇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靜初的腳步只是頓了一頓,不需片刻便繼續了步子,徒留那棵蘭芝玉樹輕輕淺淺的在身後歎息。
沈靜初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般一個受萬千少女仰慕的俊逸男子,竟然對她起了心思,換做是旁的人,早就尖叫一聲,迫不及待的往美男懷裡撲了吧。
可是她並沒有特別的欣喜,只有些許意外罷了。她以為若是兩家婚事成了,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應不會有太多情愛的因素在內,更何況他還是個如此優秀的男子呢。今日的狀況,實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她這般的想法,倘若是沈靜蓮知道了,估計會有想揍她的衝動吧……
確定身後的男子不會再跟上來,暖雪低聲道:“小姐,明公子果真是對小姐上了心啊,小姐怎地如此冷淡……”
沈靜初淡淡一笑:“那又如何?暖雪,你這話與我說便就罷了,若是讓旁人聽到了,那可是不妥的。”
“可是夫人也在準備小姐與明公子的親事……”
沈靜初打斷道:“即便親事已定,也不得胡說,更何況,此事尚且還是個未知之數呢!”
暖雪也知此事不得亂說,隻得應了聲“是”,心道明公子著實不錯,與小姐極為般配,若是親事成了,真是件美事了。
待沈靜初換好了衣衫,已有丫鬟來報,道老夫人尋她們回去,沈靜初便帶著暖雪,跟在沈靜蓮身後,保持著一定距離,以免沈靜蓮撒起潑來還不知道會作出什麽出位之事。
回了暖閣,還沒進門便聽得老夫人的笑聲,不知是楊梓嫣說了什麽趣事,逗的老夫人臉上笑容不曾停過。老夫人見了沈靜蓮與沈靜初,眉頭微蹙道:“怎麽你們三人都換了一身衣裳?該不會是惹了什麽禍吧?”
楊梓嫣在一旁笑著說:“外祖母,方才幾位姐姐在花房裡不小心蹭髒了裙擺,嫣兒便讓丫鬟帶她們去換了一身衣裳。”
老夫人眉頭松了松,轉身笑著對楊夫人道:“之柔,嫣姐兒果然是極重規矩的,也不枉費我以前對你的悉心教導。”
有人誇讚她的嫣姐兒,楊夫人自是高興的,臉有驕傲之色:“自是當然。女兒可是完全按照母親當初教導我那般教導嫣兒的,她可是鎮國公府的嫡女,自然不能失禮於人了。”
這話雖是王婆賣瓜,卻也是間接稱讚老夫人教導有方,才有今日她能教導出個如此乖巧聽話懂規矩的女兒。老夫人聽了此話自是高興,楊夫人眼睛盯著沈靜秋骨碌骨碌轉,又道:“母親如此教導有方,想必底下的哥兒姐兒應也是極易教導的。”
老夫人自是知道楊夫人指的是誰,抓住楊夫人的手道:“你放心,母親不是個糊塗之人。”
說罷,已是起身,朝著沈靜雪招了招手,道:“雪姐兒,過來。”
沈靜雪低眉順眼的上前,攙扶住老夫人,其余人緊跟著老夫人一同出門:“雪姐兒今兒便在榮苑陪我一同用晚膳,晚上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罷。”
老夫人這般不僅是在給沈靜雪長臉, 也是在給戚氏一個警告。
戚氏臉色黑如墨汁。怨恨的眼神與沈靜蓮有的一拚。
沈靜雪仍是榮辱不驚的應道:“是。”
雖然老夫人已經插手她的婚事,然,這遠遠還不夠……
送走了老夫人一行人,楊梓嫣附耳楊夫人道:“母親,你可知今日二舅母送的香囊,並不是蓮姐姐繡的,卻是雪姐姐繡的!”
“哦?”回想當時戚氏難看的臉色,楊夫人瞬間頓悟,“原來如此!”
“不僅是這般呢!蓮姐姐仿似經常欺侮雪姐姐,出言辱罵之聲簡直是不堪入耳,雪姐姐好生可憐!”楊梓嫣一邊感慨著,一邊將今日在花房之事一一道來。
楊夫人聽完眉頭直皺,卻不是為了沈靜蓮與沈靜雪的紛爭:“你哥哥竟然這般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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