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崔梅到了這個地步,竟然倒是知道自己與她是同姓崔的了。崔薇冷冷看了崔梅一眼,一邊就湊近了崔梅身側,輕聲笑:“我憑什麽要救你一命?你還記得我們是親戚?那你當初到我家,起義想抱一雙兒女時,怎麽不想想我們是親戚?”崔梅一聽她提起這事兒,頓時眼睛便瞪大了,接著又滿臉焦急之色,連忙抱怨:“四妹妹,你也實在太小器了些,孩子就算不見了,往後大不了我幫你找就是,孩子還活著,可我如今竟然被判了問斬,往後我可怎麽辦?”
“你怎麽辦,與我有什麽相乾?你既然是替別人頂罪,怎的不見他來看你一眼?”崔薇原本當初得知崔梅在受到了聶晴算計時,心裡還頗為同情她的,可後來便才知道崔梅生活過成這般,也不怪別人,她自己性子就如此軟,別人再怎麽想幫她也沒用,可憐之人恨有其可恨之處。她冷冷拉了拉肩上的披帛,一邊湊近了崔梅一些,輕聲道:“你的好夫君,如今怎麽沒來瞧你一眼,送你最後一程?你起了這樣的歹心,也不怪最後竟然到死連個收屍的也沒有,咱們本來親戚一場,若是沒有你起了那見不得光的心思,說不得我還會幫幫你,可如今,你還想讓我來幫?”
崔梅越聽她說話,越是臉色慘白,一面飛快搖頭,一面淚珠兒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住往下掉。自從當初盜嬰一案她被抓進了大理寺中,便吃了不少的苦頭,此時的人最恨的便是拐子,尤其是崔梅抱的還是自己親戚家的孩子,更讓人心中對她不恥,在大理寺中沒少受刑。此時早已經被折磨得人都變了樣,這會兒她又被判了死罪,除了今日問斬前早晨吃過一頓飽飯外,其余時間吃的喝的都是比豬還不如,整個人瘦得臉上骨頭都露了出來,只剩著皮包骨,看著那模樣份外滲人,她一聽到自己今日會身首異處,且無人收屍。頓時嚇得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來,牙齒咯咯作響,便是現場如此吵鬧,她牙齒的碰撞聲,甚至她的心跳聲。崔薇都能聽得出來。
“我……我們是親戚,你怎麽這樣無情,我夫君說的果然沒錯,你果然是狠心……”
如今還要被她來倒打一耙,崔薇聽到這兒,臉上冷笑更深,她本來還覺自己過來看崔梅說的話已經是夠重了。可如今聽她一個口口聲聲的自己狠心,自已無情,崔薇頓時心頭怒火更甚,一邊撫了撫頭髮。一邊看著崔梅笑:“你口口聲聲說夫君說,我想當初想要抱孩子,本來也不是你的意思吧?”崔梅這會兒本來心中又怕又急又氣,既恨崔薇無情無義不肯救自己。又怕等會兒的砍頭,也急紅了眼此時崔薇還說風涼話。氣憤之下她本來便是個老實人,心中藏不住話的,這會兒自然是想到什麽便開始說什麽,再說她本來就是抱怨崔薇,自然此時嘴中便不停念罵著,聽崔薇突然間不知怎麽的又說到孩子的事兒,心裡頭閃過一絲痛快來,忙就冷笑道:“你憑什麽有孩子,我們都是崔家的姑娘,我有什麽地方不如你的,憑什麽你嫁得比我好,聶狀元對你也好,你又有兒有女,我也該有兒子的,全是因為你,你當時不肯幫我,不肯順從我的夫君,才使我丟了孩子,全都怪你!”
本來崔薇還當這事兒崔梅是受了聶晴利用,此時聽她嘶聲歇底的大喝,才有些詫異的看了崔梅一眼:“我倒還以為這主意是聶晴出的,沒料到竟然你心裡對我也是不滿。”
“沒錯!我的孩子沒有了,就是你當時不肯幫我,憑什麽你該有孩子,你要賠我!”崔梅這會兒急紅了眼,恨不能撲到崔薇身上死死伸手抓著她,一雙眼睛裡充滿了恨意,盯著崔薇看。本來失去孩子,做母親的悲痛難忍乃是人之常情,但崔薇此時看著崔梅這模樣,心裡卻是絲毫漣漪也不起,反倒是面色平靜:“你當時孩子怎麽沒的,你自己心中清楚。陳小軍不喜歡你,當初你懷著身孕還與你同房,這樣的情況下,孩子保不住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你的孩子後來是被誰打掉的,你可要記清楚了。”
“不可能!我夫君心裡只有我一個,都怪你,若不是當初我夫君說喜歡你,怎麽會那樣?”崔梅聽她這樣說,愣了片刻,接著又有些凶狠的喊道。
崔薇冷冷望著她,道:“既然你這樣說,我便讓你死前也做個明白鬼。你夫君喜歡的是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唯有你這樣有眼無珠的,才會真當他是天。”崔薇喝了一句,沒等崔梅開口,又接著道:“陳小軍當初在與你娘提親之前,便曾與聶家說過親,你知道你的好夫君最後怎麽沒有娶聶晴的嗎?”崔薇一邊說著,那頭崔梅臉上露出一副笑容不肯信的模樣來,崔薇也沒理睬她,只顧接著往下說道:“聶晴早在當初陳家向聶家提親前,便與陳小軍有了首尾,有了瓜葛,陳小軍早就對她一往情深,才往聶家提親!”
“不可能!”崔梅原本滿不在乎的木然神色直到此時才微微有些變了,崔薇這話音剛落,她便拚命搖頭:“夫君是喜歡我的,喜歡是愛我的,夫君是喜歡我的,他早說過了,他喜歡我的,他隻喜歡我一個人……”她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像是要借此來安慰自己,說服自己一般,神情有些似入了魔般。崔薇也不管她自己不住的念叨,只是聲音堅定的又接著道:
“當初在潘家大郎謀了官職,在小灣村中擺了酒席請了戲班子唱戲那一晚,我曾親眼在潘家後宅中見到聶晴與陳小軍卿卿我我獨自幽會的情景。他們兩人早在當時便有了瓜葛,我後來曾與你娘提起,讓她不要將你嫁到陳家,便是因為當初那事兒。”崔梅本來不住念叨著的語氣想借此將崔薇的話壓過去,誰料崔薇的聲音沒有被壓過,反倒是每一個字都傳進了她的心裡,像是一根根尖銳的長針,重重刺入她的心中,讓她的心疼得滴血,面色都微微有些扭曲:“不可能,他們兩人既然如此互生情素,夫君又如何要娶我,反倒說愛的是我?”
“他喜不喜愛你,你自己心裡清楚。聶晴當初想攀高枝兒,與潘大郎也同時有了苟且,可看不上陳小軍,但陳家若是一心想要娶她,她便無奈只能嫁過去,因此潘家請戲班子那一晚,她不止是與陳小軍見面,請他請你做了她的替身,又與潘大郎也行了無恥之事。以至於到後來,賀家前來向你娘提親。”崔薇說到這兒,崔梅神色便漸漸變得死白。
當日賀家前來提親正是在潘世權謀了官職,潘家熱鬧過後不久。小灣村能看戲班子是件大事兒,也是件熱鬧的事情,那樣的情景便是過了好些年,現在崔梅心中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崔薇這樣說,崔梅心裡本能的便覺得她說的可能是真話,但她卻是不敢相信。她嫁給陳小軍這樣長的時間,一顆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如今為了他還落到這樣要被砍頭的地步,若是崔薇說的,這一切全是陳小軍騙她的,她怎麽能接受得了?
崔梅又開始搖起頭來,嘴中不停的道:“我不信,我不信……”
“聶晴不想嫁陳小軍這樣的小康之家,她的父親是秀才,她的哥哥如今是狀元,若是當初未嫁,什麽好人家挑不到,還要再嫁到家中隻得兩畝地的人家裡去?她不甘心一輩子如此,陳小軍心中愛她,自然同意,只是如此一來,為了心上人, 陳小軍迫不得已聽她的話來向你求親,只是心裡卻將你視作了分散自己與情人的凶手,對你百般挑剔,憤恨折磨。他娘又聽陳小軍滿口胡言,當你婚前不規矩,還害的陳家少了一門顯赫親家,隻得勉強娶了你,卻將你視作了眼中釘。陳小軍喜歡的不是你,又恨你,你懷了他的骨肉,他卻不將你當人看,日夜折磨,他的心裡其實便一直不想讓你生下孩子來,因為你不配!恐怕便是陳小軍此時還打著想與聶晴雙宿雙棲的主意,你如今死了,那倒正好,賀元年也死了,你一個眼中釘,肉中刺,正好被陳小軍撥除,他可以一心一意愛著聶晴,從此你死後無名無姓,無後人祭拜,甚至連墳墓都沒有一個,聶晴從此卻得一如意郎君,享受不盡的好處,又受陳家看重,從此安逸一生。”
崔薇一口氣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了,這才看著像是頓時重重受了一擊般,此時完全傻住的崔梅,笑了起來,“你倒是個慣會成全別人的,陳小軍喜歡你?連你懷了他的孩子,他都覺得是個侮辱,覺得你不配生下來,處心積濾的將那孩子給弄沒了,當初甚至連你性命都想要,若不是我瞧你可憐,拿了錢請大夫,你此時早在地府哭去吧!喜歡,真是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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