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崔大狀元借了咱們兄弟七分銀子,如今都說到了還時間,現還沒還得出來,你們瞧著老實巴交,如今不會是想賴帳吧?”那為首一個壯漢捋了捋袖子,一邊就朝著崔世福父子倆冷笑著走了過來。楊氏一見這樣情況,頓時大急,連頭也不敢抬,也不敢去看崔世福那欲要吃人似目光,一邊低垂下頭來。
“欠七分銀子?”崔世福身體已經顫抖了起來,連話說得都有些不利索了,晃蕩了兩下,險些一頭栽了下去,臉色刷一下就變得鐵青。那漢子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就冷笑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泛著微黃紙條過來,朝崔世福遞了過去,一邊道:“也別說咱故意賴你,我這白紙黑字寫得分明,你自已兒子筆跡,想來你是認識,你對對,若是無礙,趕緊給了銀子才是正經,咱幾個也沒時間與你閑耗,若要耍賴,咱與你公堂上見!”
“不要上公堂!”楊氏尖叫了一聲,也不知哪兒來力氣,從那逮著她人手上逃了出來,幾個彪型大漢一時間沒防著她會掙脫,被她撓了一爪子,臉上火辣辣疼,若不是那為首漢子還沒開口,估計早就一巴掌給楊氏抽過去了!楊氏早就看到過那張單子,確實是崔敬忠筆跡,她這個當年雖然不會讀書也不會識字兒,但對於自己兒子名字卻熟悉,對崔敬忠寫自己名字時筆跡加熟悉,她心裡早就發虛了,說完一句話也沒敢去看崔世福那張泛著黑氣臉,一邊低頭速道:“你們進我家又打又砸,如今不知弄壞了多少東西,這多少也要抵些銀子了吧?”這群人一進來讓楊氏還帳。楊氏頓時便慌了神,她手裡銀子給崔敬忠娶親事以及修房子用了個差不多了,哪裡還有多,現一下子要還七分銀子,她哪裡還得出來?
誰料這些人個個凶狠,一進屋裡便四處溜達,瞧著順眼便搶了,若不是圈裡豬才剛抓沒多久,隻得幾十斤模樣,恐怕也要被他們拉了去。只是這些錢可不夠還那七分銀子,他們便將主意打到了孔氏身上,若是今兒任由孔氏被人拉去。崔敬忠臉面便也丟得個乾淨了,楊氏哪裡肯乾,與這些人撕鬧起來,幸虧崔世福父子回來得及時,否則若是兒媳婦被拉了出去。壞了名聲,他們崔家如何能小灣村抬得起頭來?
雖說聽到楊氏那話崔世福心裡便湧出一股不好預感來,不過等他真攤開那張薄薄紙時,上頭寫勞什子字兒他看不懂,不過那後面崔敬忠落筆他卻是熟悉了,跟楊氏差不多。崔世福對於兒子寫自己名字筆跡都十分清楚,這會兒一看到這人所說屬實,頓時便眼前發黑。險些睜著眼睛昏死過去,後背泛出一層寒粟來,嘴裡咬牙道:“這孽障,這孽障。”楊氏看他表情有些不對勁兒,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有些焦急道:“當家。怎麽了,你不要嚇我?”楊氏一邊說著,一邊眼淚就滾了出來。
崔世福看也沒看她一眼,重重就推了她一把,一雙眼睛裡泛著血絲,那前來要債漢子一見到這種情況,頓時皺了下眉頭,崔世福身材高大,
此時咬牙切齒模樣瞧著也嚇人,他後退了一步,一邊緩和了語氣道:“老哥,我瞧著你也一把年紀了,也不願為難你,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事兒說到哪裡去都錯不了,咱也不是那放印子錢,這七錢銀子,是必須要還,利也不要你多了,咱們兄弟剛剛被這老娘們兒抓花了臉,你就瞧著給個辛苦費,咱們也就放了你兒媳婦,否則就算老兄要動手,咱哥兒幾個也怕不了你!”
這會兒崔世福心裡頭想活生生掐死崔敬忠心都有了,恨得一口氣悶胸口,硬生生疼。這邊鬧得大了,那孔氏又哭個不停,身子抖得如同秋風中落葉一般,嘴裡連聲道:“爹救我,爹救我!”她這模樣倒也可憐,到底是自己兒子造孽,崔世福哪裡能眼睜睜瞧著孔氏去替他受過,一手捂著胸口,一邊道:“這錢我來還,你將我兒媳婦放了!”那廂楊氏一聽到他有錢還,頓時松了一口氣,可是一想到自家情況,就算崔世福真有本事去還那錢,可往後日子怎麽過?楊氏一念及此,頓時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幸虧前幾日崔薇給了四百大錢,崔世福原本不想要女兒這個錢,本想著今日賣了東西去將這些銅錢還她,家裡也輕松了些,誰料又鬧了這樣事情出來,他強忍著心裡難受,一面哆嗦著從腰間取了旱煙袋下來,可是那手捏著火折子吹了好幾下也點不燃,那頭崔敬懷看到他這模樣,連忙上前替他吹燃了,崔世福這才重重吸了一口,一邊指揮著崔敬懷將東西撿起來,一邊自個兒先進了屋裡。
一旦他答應還錢了,那漢子自然也松了一口氣,衝幾個兄弟揮了揮手,孔氏頓時身子便軟軟癱地上,竟然連爬也爬不起來,楊氏這會兒也沒心情搭理她,心情沉重跟著進了屋,眾人都擠門口瞧熱鬧,唯有王氏抱著孩子幸災樂禍過去看了一回,又將孔氏擠兌得眼淚汪汪了,這才又是滿意又是難受跟著一並進了屋。之前那些惡人進來時王氏便躲到了後頭柴房裡,聽到崔世福等人出來時她才跟著擠了出來瞧熱鬧,若是這二郎當真惹了禍,又要全家人一起替他還,王氏心裡哪裡高興,如今崔敬忠折騰得越多,往後留給她兒子便少,都是姓崔,憑啥他崔敬忠就要大個一些?
崔世福進了屋裡來,看到屋裡桌椅翻騰情景,頓時臉上又難看了一些,那為首漢子一見到這情況,連忙揮了揮手道:“兄弟們,咱們和氣生財,剛剛嚇壞了崔二嫂,還不趕緊將這些東西給收拾齊整了?”幾人應了一聲,手腳利落很又將翻倒桌椅又重轉了過來,一些被砸壞椅子是沒辦法了,楊氏心疼得直流眼淚,那頭崔世福卻是看也沒看屋裡一眼,只是伸手從懷裡掏了掏,取了一大袋銅錢出來。
之前崔薇給了他四百大錢,今日他賣菜以及賣糧食雞鴨等大概又賣了百多文,總共加一塊兒大約是五百多文左右。崔敬忠借了七分銀子,若是按照市價,少都該給七百大錢,可是銀子本來價格就要比銅錢貴重一些,真要兌換,少得出七百一十文才能兌得來七分銀子,他如今還差了一百多文,這樣短時間,哪是一時片刻便能湊得出來?崔世福將銅錢數了又數,這才將錢朝那漢子推了過去:“你數數,總共是五百三十文,尚差一些,你稍等一下,我現就去借了給貼上!”
那漢子看著銅錢,也沒客氣,一下子全扯了稻草吐了唾沫擰成一條繩兒了,穿了那銅錢中間,‘叮叮鐺鐺’一大串,看到崔世福要出去身影,他笑了笑,讓開身子,也沒阻擋,楊氏見到這樣情景,頓時又是悲從中來,如今錢沒了,過幾日割稻谷可怎麽過?二郎那孩子是怎麽回事,他一向懂事,怎麽能乾出這樣事情來?楊氏心裡又是著急又是慌亂,那頭王氏目光閃了閃,一邊道:“爹,不如去找四……”
“你再說一句話,老子下午便擰了你送到官府去!”崔世福回頭煞氣重重喝了王氏一句,嚇了王氏一大跳,之前唐氏被告到官府欠錢不還,吃了十板子,現還沒能下得了床,走路都有些瘸了,被楊家嫌棄得不行,而且挨了打還要再欠著崔薇銀子,往後哪一日惹著崔薇了,若是再將她告了,她還不上又得挨打,簡直就跟個催命符吊脖子上一般,她看到過唐氏慘況,做夢都要被嚇醒,如今聽崔世福這樣一說, 頓時一個激伶,手中抱著孩子都險些掉了到地上去,哪裡還敢張嘴,惶恐著退下去了。
崔世福後去了大哥崔世財那邊,找林氏借了三百銅子兒,才算把這事兒給完結,將那些凶神惡煞壯漢們送走了!這些人看似雖然凶狠,可實則還算講道義,否則若是遇著錢老爺那樣,七錢銀子這些天便能翻成七兩,到時崔家才真正是求助無門,活該有這一劫了。
雖說是將錢給還了,但這崔家也是大傷元氣,如今圈裡雞鴨捉得差不多了,那可是下蛋東西,留了一隻豬,可玉米都賣了大半,楊氏一時間悲從中來,忍不住就哭了起來。崔家籠罩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崔敬忠也一直沒有消息,崔世福對這個兒子至今還有氣,哪裡管他死活,唯有楊氏,還是放心不下,每日都跑到鎮上去找人打聽崔敬忠下落,聽人家說他好像拿了總共約有近一兩銀子,拜了哪個舉人門下,如今正縣裡念書,兒子平安了,楊氏這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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