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二姐,你怎麽過來了?”崔薇有些吃驚,連忙開了門讓她進來。聶晴道了一聲謝,手裡捂著胸口,一面就朝裡頭跑,狗屋裡黑背一下子竄了出來,衝她凶狠大叫,嚇得聶晴險些一屁股坐地上。黑背現已經是小灣村裡出了名大狗,讓人一瞧著就害怕,大人看見它這樣凶心裡都泛怵,別提聶晴這樣一個小孩子了,只差沒嚇得哭出聲來而已。崔薇忙轉身衝狗喝斥了一句,這才拉著渾身都濕透了聶晴進了屋,她將蓑衣和草帽掛了屋簷下,進屋來時就看到聶晴身上跟小溪似正往下流著水,屋裡好幾個濕泥印子以及一攤攤水跡,聶晴凍得臉色發白,崔薇也不好說什麽,隻忍著想立即拿帕子將地上擦乾淨衝動,一邊讓聶晴坐下來。
“崔妹妹,我是來給你送鞋,上回你說讓我幫你做鞋,我這段時間太忙了,今兒才空出了時間來。”她一邊說著,一邊哆嗦著將手探進懷中,不多時拉了一個布包出來,崔薇看她凍得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連忙讓她稍等一下,回頭便站門口衝崔敬平喊道:“三哥,拿烤火挾些碳火過來。”崔敬平正廚房裡頭做著東西,灶裡火都是現成,她一喊,不多時那頭崔敬平便果然拿了個竹籠子,裡面放了一個陶盆兒,裝了些彤紅火碳過來了。
崔薇接過來朝聶晴先遞了過去,一邊道:“聶二姐,你先烤了再說吧,這樣冷天,別凍著了。”
聶晴點了點頭,衝她小聲道了句謝,這才伸手把那竹籠子接了過去。烤了一陣之後,果然臉色就好看了許多,雖然身體仍打著擺子,但卻不像之前凍得面青嘴白模樣了。她將竹籠子放自己大腿下,一邊將那布包攤了開來,露出裡頭一雙粉紅色繡鞋,那鞋上面繡了兩朵嬌豔迎春花,光是瞧著便給陰沉天氣裡帶來了幾絲顏色。崔薇並沒有伸手去接,反倒目光那一雙鞋子上面溜了一圈兒,原本鞋面這會兒已經被人鑲了底子上去。瞧著倒是厚厚實實,不過很明顯這並不是她穿過尺寸,聶晴說將她鞋面兒要過去幫她改小一些。如今看來這鞋子不止是沒有改小,反倒看樣子倒像是大了幾分,她現年紀還小,根本穿不得,就是能穿也要過上幾年。而且崔薇很明顯看到鞋底上有穿過印記,鞋面兒雖然洗得乾淨,不過那迎春花上到底還是沾了些洗過痕跡。
就是洗得再乾淨,可一旦上腳穿過走了路了,那樣子是怎麽也掩不住,崔薇頓時心裡便有了計較。聶晴將鞋子遞過來時,她並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看了聶晴一眼。便搖了搖頭:“聶二姐若是喜歡這鞋,便留著自個兒穿吧,以後我再做就是。”明顯這雙鞋子是被人穿過一回,而且洗過之後拿來烤乾,那痕跡一下子就看得出來。聶晴說替她改鞋面兒,可後竟然連鞋底子都給上好了。崔薇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小灣村大部份姑娘平日裡連件衣裳都沒有,許多人一般都是出嫁當天才能穿上一身衣裳,看到這樣一雙鞋面,聶晴心動也是情理之中事情,她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並不怪她,那鞋面兒當日聶晴拿出去時她便沒有準備拿回來了,如今聶晴都穿過了,
她自然不會要。
“崔妹妹你是不是不高興我自已將鞋底兒給你納上了?”聶晴表情有些不自,下意識就回頭看了一眼聶秋染,自她進屋之後,聶秋染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她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這會兒回頭看他,卻見他目光就放桌子上擺棋盤子上頭,頓時便將目光收了回來,一邊有些尷尬道:“我是想著崔妹妹現年紀還小,不過像你這樣年紀,一般又長得,所以,所以才照著我腳,做了一雙底子,替你縫上了,往後你也好直接穿就是。”她一邊說著,一邊就看崔薇目光她腳上溜了一圈兒,頓時忍不住縮了縮腳,一邊越說越是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沒怪你,聶二姐如果喜歡這雙鞋,你自個兒留著穿就是,反正我現也穿不得這樣大,等過幾年長大了再重做就是。”崔薇搖了搖頭,看到聶晴眼睛裡閃過歡喜之色,並沒有伸手去接那雙鞋子。農家裡生活本來就清苦,再加上孫氏對兩個女兒根本就不太喜歡,因此平日對她們很是苛刻,聶晴身上穿衣裳一看就是大人改小,也不知打了多少補丁,這還是過年,都穿成這副模樣,可見平日裡生活如何,她對這雙鞋子心動也是可以理解。
只不過理解歸理解,崔薇卻並不見得會喜歡,聶晴如果喜歡這雙鞋,可以直接和她說,但她沒說,卻又用了這樣方式,崔薇自然不太願意再繼續和她打交道,因此聶晴坐了一陣,身上衣裳烤得半幹了,玩耍了一會兒,與她無話可說卻是坐到了準備晚飯時,崔薇也沒有留她這邊吃晚飯,聶晴後自個兒尷尬不已又抱著鞋子回去了。
她一走,崔薇就松了口氣。她跟聶晴本來年紀相仿,但是因為生活環境不同,以及觀念看法不一樣,本來就沒什麽可能成為多親密朋友,就算是崔薇願意跟她試著關系好一些,可兩人處到一塊兒便無話可說,明顯性格就合不太來,勉強湊一塊兒說話兩人都累,這會兒聶晴一走,崔薇自個兒也松了口氣。
“你要是不喜歡和她說話,下回讓她不要再過來就是了。”聶秋染把玩了棋子一陣,又將棋子分別收進了一旁棋缽裡。如今天色晚了,到了吃飯時間,耽擱了一會兒功夫,崔薇要做飯了,不會再繼續玩耍下去。
聽到聶秋染這話,崔薇倒真是有些詫異了,回頭便看了聶秋染一眼,卻見他表情溫和,目光冷淡,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麽想,嘴上答應了一聲,才自個兒進了廚房。
幾人吃完晚飯,瞧著天色不早了,聶秋染才穿了蓑衣戴了草帽自個兒回去了,他剛走不久,那頭崔家那邊便有一大群人過來了。崔敬平一開門時,便看到楊氏等人將門口擠得滿滿,剛剛王氏想邁步進來,那頭黑背便抖了抖身體,凶神惡煞衝了出來,衝王氏凶狠叫了一陣,嚇得王氏一屁股坐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嘴裡哭天搶地:
“四丫頭,你養狗還不趕緊拴好了,等下咬著人可怎麽得了?”
崔薇對誰都會和氣,可對王氏這樣卻怎麽也不會客氣到哪兒去,一聽她這樣說,便站客廳門口屋簷下衝王氏冷笑:“咬了活該,我自個兒家裡面,誰要是過來了,被狗咬了便是應該,我可管不著!我沒請你們過來。”
一句話說得王氏氣悶無比,卻是不敢反駁崔薇話,回頭便看了楊氏一眼:“娘,您瞧瞧……”
楊氏被崔薇一句話說得面上無光,她自個兒心裡不自,就總覺得崔薇這話像是指她一般,因此聽到王氏喚她,便恨恨瞪了王氏一眼,厲聲道:“還不趕緊起來,坐地上丟人現眼,成什麽話!”楊氏都開了口,沒個人撐腰,崔佑祖那小東西之前又嫌落大雨,平日裡崔薇對他又不是有求必應,因此不肯過來,王氏沒了倚仗,頓時乖乖站起身來,這下子看到黑背凶神惡煞樣子,不敢隨意進來了,一群人就站門口往屋裡瞧,楊氏隔著大雨,衝這邊勉強笑道:“四丫頭,你姻伯母今日過來吃飯,你瞧瞧,現天黑都晚了,雨又下得這樣大,哪裡回得去?家裡地方小,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如讓她你這邊住一晚吧。”早晨時紹氏母子過來之後那雨眼瞧著便越下越大,到這會兒功夫了還沒停下來,沒有辦法,紹氏母子也隻好跟著留下來住一宿。
崔家那邊地方確實不大,家裡人口又多,若是來了一個客人,確實住不下。不過去年過年之前楊氏便已經折騰著建過了房子,如今哪裡有住不下,只是崔敬平不肯與人擠一擠,非要自個兒單獨住上一間,他一佔了一間房屋,剩余以前他跟崔敬平房間如今又被三歲多四歲崔佑祖給佔了,就算孔鵬壽與他同住一個屋,可還剩了一個紹氏沒地可去。若是以前自然楊氏能將這個親家母帶到崔世財那邊住一宿。
可兩家自從因為建房事兒便鬧得不可開交, 如今就算是住一塊兒,可平日裡都不往來了,楊氏哪裡好意思將紹氏往崔世財那邊帶,想來想去,也唯有將紹氏往崔薇這邊帶了過來。崔薇這邊房子大,又寬敞,紹氏母子住一晚不成問題,楊氏本來是想著覺得這事兒是天經地義,不過是借住一宿,又不是圖謀著想要借此佔崔薇房子,她本來覺得沒什麽問題,可誰料將人一帶過來,就見到崔薇連屋門都不讓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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