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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那夥人來收錢的時候,楊氏左右攔著,還是沒能攔住老祝頭出去說了幾句狠話,好在人家拿到了錢也不在乎,不多時祝老三就被人送了回來,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楊氏雖說是心裡有氣,但終歸是自個兒的兒子,就要上前去看他的傷勢。
老祝頭從地上順手就抄起扁擔,直接就朝祝老三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邊打邊罵道:“你這個敗家子,你以為你爹是什麽富紳地主啊?家裡有幾個錢兒能經得起你賭?連蓋房子的錢都偷了去,你真是有能耐啊,這回我跟你娘的棺材本都給你賠進去了,我讓你賭,我讓你賭,我打死你就利索了。”
祝老三開始還閃躲幾下,後來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覺得自己理虧,乾脆也不動地方,蹲在地上抱著頭任由老祝頭打。
楊氏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上前攔著哭道:“差不多就得了,給他長記性就是了,剛贖回來你還非要打死他不成?”回身拉起祝老三,也朝他身上拍了兩巴掌道,“你若是再去賭,就得拿你老爹和我的命去給你抵債了。”
祝老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賭咒發誓說自個兒以後再也不去賭了,一定好生種地乾活,爹娘給墊上的錢以後一定會還上的。
荷花在一旁撇撇嘴,心道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若是能改也不至於拖到現在,所以壓根兒就不看好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自家以後有了錢,乾脆換個地方蓋房。離這些個破爛的事兒越遠越好。
上午前腳把祝老三贖回來,後腳劉氏的娘家嫂子就揪著劉氏上了門兒,進屋就道:“見過親家公、親家母。”
楊氏見是媳婦的娘家人,也不好太怠慢,把人讓到屋裡炕上,倒了茶端了果子上來,劉氏的嫂子瘦尖臉兒,細尖兒的眉毛,吊著眼梢,冷眼一瞅就不是個善類。不過這會兒滿臉堆笑的,倒像是個多熱絡的親戚似的。
“親家母,我家這小姑著實不懂事,以前在家是個老么,給我公婆寵慣的著實小性兒。原本嫁人之前,我婆婆就百般的告誡,說過門後一定要上孝公婆。跟妯娌都處好關系,誰知她還是改不了在家的脾氣,到哪兒都得逞強拔尖兒的。她這次回去說是被婆家打了,我家男人開始還著急上火的說要來討個說法。我就知道這其中的事兒肯定沒那麽簡單,仔細的問了個清楚。這才知道是她的過錯,這都分了家,本來就是各過各的日子,怎還能凡事都找公婆出頭,聽說還跟親家公和家裡的二嫂子吵起來了,不管這事兒是怎麽個是非曲直,
單憑她跟長輩頂嘴,敢罵長輩,就是個該打的。所以我今個兒就把她們娘們兒送回來,我公婆如今都已經不在。俗話說長嫂如母,我也捎帶著算是表個態,我小姑以後有什麽做的不對的。你們就盡管管教,左右鄉裡都知道祝家是最厚道講理的人家。你們怎麽管教我們都放心。”
劉氏嫂子一大套的話,說得流利極了,半個磕絆都不打,把楊氏聽得一愣一愣的,連個插嘴說話的空檔都找不到。
方氏在一旁聽得分明,知道劉氏的爹娘都不在了,如今哥嫂不願管她,所以趕忙的就給送了回來,生怕自家不要這個媳婦,直接賴在她家不走,這下心裡有底也就不擔心什麽,見楊氏沒說話她就插嘴道:“她嫂子,其實都是家事兒,趕在一起誰心情都不好,說話一嗆火就壓不住了,互相說幾句重話也是有的,這回之所以鬧到動手,主要是因為芍藥娘開口就罵了公爹,這種事兒不管擱在誰家,都是做媳婦的不該,所以就撕扯了兩下。芍藥娘也是個氣性大的,非但不說跟公爹賠不是,反倒說要回娘家,昨晚天色都那麽晚了,我有心不讓她回去,又怕把公爹氣出個好歹來,讓她回去還怕她們娘倆路上出事兒,最後只能讓我那小叔子在後頭跟著,一直看著她們娘倆進了你家門才算是放心的回來,本打算今個兒老三回來以後,就讓他去接她們娘倆回來的,誰知你們跟老三是前後腳的進門。她嫂子,你放心吧,不管怎麽說也都還是一家人,誰家沒有個鍋鏟碰鍋沿兒的,也不會有什麽隔夜的仇,過去了就算了。”
劉氏的嫂子聽了這話,笑得見眉不見眼的,一把拉住方氏的手說:“我就說,祝家不管是親家公還是親家母,還有她幾個妯娌都是講理懂事的人,若不是她混鬧肯定吵不起來,你瞧我說的沒錯吧,一聽二嫂子說話就是個厚道人,所以說我們都放心著咧!”說罷就要起身兒離開。
楊氏忙道:“她嫂子吃了飯再走吧!”
劉氏的嫂子忙擺手道:“可不叨擾了,我家男人和幾個小子都沒一個會動鍋鏟子的,還得等我回去做飯咧,這就回了,你們可別客氣。”
楊氏見狀也就不再多留,對方氏道:“你出去送送她嫂子,我這毛病沒好也不得勁兒下地。”
方氏把人送出去又客套了幾句,看著她走了這才轉回院兒裡,聽得老三屋裡又摔東西又吵架的,不由得歎著氣搖搖頭。方氏見自家裡也沒什麽大事兒,茉莉做飯炒菜什麽的都能對付著吃了,她就每天回家吃口飯,平時都是抱著栓子過去楊氏屋裡,伺候個喝水吃飯,順帶幫梅子做做嫁妝,幫著帶帶留哥兒。
荷花則在家裡鼓搗著怎麽給栓子辦抓周,還特意去王寡婦家裡問了鄉裡的習俗,說是都要準備文房書籍、秤尺刀剪、升鬥戥子、彩鍛花朵、官印製錢等物,其余都還好說,就是這個官印該怎麽弄才好?家裡壓根兒就沒人做官,自個兒連官印是個什麽模樣都沒見過,最後隻好寫字條跟齊錦棠求助,讓他幫著畫個官印的模樣出來看看。
剛好這日方二哥要進城,順便就繞路過來看看,荷花就說請姥娘和大舅二舅還有兩個舅娘都來家裡給栓子過周歲,方二哥說姥娘在家早就念叨準備著呢,就算是荷花不說到時候也會全家過來慶賀一下的。聽說荷花家裡的糧食還都沒賣,便說正好給捎腳到城裡賣掉,方氏一聽也說要去找祝永鑫瞧瞧,也不知道李氏的病情如何,荷花把周歲那日要用的雞蛋留了出來,剩下的也都在土籃子裡擺好,讓方氏一道去城裡賣掉。
方氏直到快夜裡才回來,祝永鑫沒跟著,反倒是祝大姐、祝老大和李氏都一道回來了,她也乾脆留自家二哥在家裡住了一夜,免得貪夜路回去再出事兒。
家裡又忙著安頓李氏,好在情況應該跟荷花當初預想的差不多,李氏平時都不乾活,猛地連軸轉的勞累了幾日,自然身子承受不住,在城裡吃了幾副藥,躺了幾日不許起身兒,就已經有些個恢復過來了,尿中的血絲也瞧不見了,但是祝大姐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她多吃了幾副藥,在城裡多歇了幾日,原本打算第二日回來,正好方二哥和方氏進城,李氏還惦記兩個兒子,乾脆就收拾了東西回來。
至於祝永鑫,已經在城裡找了個木工行打雜,方氏不放心親自去店裡看了,看店面很是軒敞,而且活計什麽的也都是精神飽滿的,又瞧了住處和吃喝,倒也不算苛待,除了管吃管住每月還有一吊半的工錢,已經算是很優厚的待遇了,掌櫃也是看重祝永鑫在鄉下人本分又有力氣,而且搬扛個東西都不在話下,又聽說能一直做到過年,這才點頭應了他去做事。
楊氏聽方氏這樣說,又聽祝大姐也說是這樣,才算是放下心來,歎氣道:“幾個兒子裡如今就老二看著最是省心,雖說他家孩子多,我看以後過的最紅火的怕也是他家。”
祝老四聞言笑道:“娘,我又怎不讓你省心了?”
“你?”楊氏瞥他一眼道,“你若是趕緊討個媳婦回來,就讓我省了大心了。”說罷又忽然想起,家裡存著給老四娶媳婦的錢已經都拿去給老三還債,又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祝大姐哪裡會不曉得自己娘的心思,給老四一個眼色讓他該幹嘛幹嘛去,自個兒上炕道:“娘,老四是你兒子可也是我親弟弟,我還能瞧著他討不到媳婦不成?你就找人去個踅摸著,若是有稱心的,在鄉下取個媳婦的錢我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楊氏聽了就直搖頭:“娘知道你心裡牽掛著家裡,可是你一個女人家,如今還抱了個孩子,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總往家裡搭錢那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而且你若是不回來,難道你弟還不說媳婦了?”
“娘,大不了算我先借出來的不就得了,而且其他幾個兄弟不也一樣要攤錢的,總不能為了這個就繼續耽誤著老四,而且大哥家的博凱如今不能再去參加童生試,以後除非做個小本兒買賣,否則也得踏踏實實的成家種地了,老四再這麽拖著,豈不是連下頭的侄兒都耽誤了?”
楊氏被女兒說得沒法辯駁,歎氣道:“你說的也是在理,論理老四的年紀,早就該定親了,都是家裡一直出事,拿不出錢來才拖到現在,行,娘也不跟你再外道了,明個兒就去問問,找人去打聽打聽附近誰家的閨女年紀相當,咱也先心裡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