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紙包不住火
茉莉和荷花把香草送回家,王寡婦見女兒又一瘸一拐地被送回來,不由得嚇了一跳,忙問:“這是怎弄的,剛才出去的時候不還好端端的。”
荷花看了香草一眼,心道這些事由自己嘴裡說出去也不好,便隻含混地說:“香草姐剛才在江堤上崴了腳掉進江裡,正好我大哥瞧見把她救回來了,我和大姐趕緊把香草姐送回來了。”
王寡婦這會兒也顧不得多想,先把女兒扶進去讓她換衣裳,燒上熱水讓她擦身,又在灶上煮了薑茶。荷花和茉莉幫她忙活完了才告辭離開,到家之後,荷花便直接去找了方氏,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然後對方氏道:“娘,這件事大哥和我肯定是都不好說什麽的,你看你要不要去跟王嬸子說說?如今大嫂懷著孩子,香草姐也是要說親事了,若是傳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到時候可就要出亂子了。”
方氏聽了這話隻歎氣,半晌才說:“我跟你王嬸子關系一直要好,當初她男人還在的時候,我們也玩笑地說過要把香草許給你大哥,可是還沒等正式地合計這件事兒,香草爹就沒了,三年孝期滿了之後,你王嬸子就在沒提過這事兒,我尋思著也許是人家沒了這份兒心思,雖說我挺喜歡香草那丫頭的,但是也就沒有再問過這事兒,後來便認識了鄭大夫家,這……唉,只能說是命啊,姻緣天定,不是人力能改的。”
“娘,你就別在這兒感概這些了,眼前的事兒怎麽辦啊?香草姐也真是的,不管以前兩家怎麽說的,若是自己喜歡為啥不跟王嬸子說,為啥不在大哥定親之前說?如今嫂子都有了身孕她才來說,難不成還想給大哥做小?真是不知道想得是什麽,若不是王嬸子和娘的關系好,我今個兒早就直接跟王嬸子說了。”荷花氣得直抱怨道。
“你小孩子家家的少插嘴這些,讓別人聽見像什麽樣子!”方氏嗔道。
“好好,算我不對,我不說這個。但是她今天和大哥在江邊又是說話又是落水的,也不知有沒有人瞧見,大哥這邊倒也罷了,若是影響了香草姐的名聲,王嬸子那邊你肯定是過意不去的。”
“這倒是實話,可是這種事你讓我怎麽跟你王嬸子開口啊?”方氏聽了這話也開始犯起愁來。
“若是依我說,不如你讓香草姐認咱家做了乾親算了,咱們兩家關系本來就好,若是認了親那大哥就等於也是她的哥哥,好歹也能說得過去一些,以後也免得她再有什麽多余的想法。”荷花幫方氏出主意道,依照齊家村這邊的風俗,若是正式地認了
乾親就如同兩家有了血緣關系一般,若香草認了祝永鑫和方氏為乾爹乾娘,那麽身份便等同於茉莉和荷花一樣,女兒節或是什麽日子,方氏就要跟對自己親女兒一樣給香草也準備東西,等以後祝永鑫或是方氏百年,香草都是要披麻戴孝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的送葬。所以只要結了乾親,就等於徹底斷了香草對博榮的念頭。
方氏尋思著荷花說得也有道理,起身兒拍打拍打衣裳道:“我再琢磨琢磨,看怎麽去跟你王嬸子說。”她說罷忽然想起來,“你大哥呢?”
“不是早回來了嗎?無錯。”荷花朝院子裡看了看,“我還叮囑他記得煮薑湯喝呢!”
“我過去瞧瞧。”方氏這會兒才有些尋思過勁兒來,“打你們小時候我就囑咐不許下水,不許去江裡玩兒,你大哥怎地還會游泳了?還能救人了?真是能耐的他!”
荷花聞言頓時一縮脖子,吐吐舌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娘去問大哥自己吧,我去後院兒乾活了。”說罷就腳底抹油地溜了。
先去西廂房檢查了栓子和虎子下午練的字,見兩個人都寫得十分認真,挨個兒地誇獎了幾句又道:“你們兩個都把字好生地練著,娘和王嬸子都已經商量過了,明年開春兒就送你們去學堂念書,到時候若是被跟你們差不多大的人比過去,那可就真是丟人現眼了。”
栓子一聽說可以去學堂了,頓時歡呼一聲道:“哈,終於可以去學堂念書了,二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給你抹黑的!”
虎子聽了這話眼中也是閃過一絲喜悅,但是轉眼就消失不見,面上露出些許的憂色。
荷花自然明白虎子擔心的是什麽,抬手拍拍他的小腦袋道:“用不著擔心,我大姑已經跟我姑父說好了,開春你直接去念書就是了,不收你的束修。”
虎子聞言頓時搖頭道:“這樣不好,我娘說過,我家已經欠了你們太多的情分,如今都不知道如何才能還得起了,荷花姐你還一直教我讀書識字,如今還要不花錢就去念書,我不去,我娘也不會同意的。”
“傻小子,誰說現在不收你的束修就是不要你的錢啊?”荷花看著虎子眼中滿是讚賞地說,“暫時都給你記在帳上,等你以後自己有出息能賺錢了再還給我們。”
“可以這樣嗎?無錯。”虎子一聽這話頓時眼睛發亮地看向荷花。
“當然可以這樣,以後放假的時候若是來家裡幫我乾活,我還能給你工錢,讓你攢著買書本,好不好?”荷花看著虎子歡喜的樣子,覺得王寡婦當真把這個兒子教得極好,便對栓子道,“你從小就是全家都寵著你慣著你,平時多跟你虎子哥學學,你若是有他這麽懂事,我可就省不少的心了。”
“虎子哥比我大兩歲,所以才比我懂事,等我過兩年以後肯定也會懂事的。”栓子嬉皮笑臉地猴在荷花身邊蹭來蹭去的。
“少來這套吧你!”荷花笑著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道,“趕緊背書,我得乾活兒去了,等傍晚的時候我可要考你們的。”
她說完這話從屋裡出來,就看見劉氏拎著個包袱站在院兒裡,不由得臉色一沉道:“你來我家幹啥?還想找芍藥姐要錢?”
“不是,我……我想找芍藥說幾句話……”劉氏聽荷花這麽不客氣,不由得有些惱火,但還算是壓製住了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
“你找她能有啥事兒?”荷花雖然對劉氏不喜,但是也知道她就要嫁到外地去了,若是自己一味地攔著,讓她走前沒能跟芍藥見上一面,以後芍藥說不定會在心裡怨自己,便也沒把話說死,隻道,“你在這兒等等吧,我去問問她要不要見你。”
說罷朝後院兒找過去,見芍藥正在給雞圈裡添水,便問:“芍藥姐,你娘過來說找你說幾句話,我讓她在院兒裡等著呢,你……你若是不見我就說你不在家打發了她,你若是想見便出去吧!”
芍藥聞言手裡的水桶就是一晃,猶豫了許久還是出來道:“我、我出去看看,免得她又在家裡吵鬧。”
荷花從她手裡接過了水桶道:“去吧,這邊我來做就是了。”
芍藥在圍裙上蹭了蹭手,穿過灶間又在屋門口猶豫了片刻,透過門簾子的縫兒能瞧見劉氏拎著個包袱站在院子裡,比前幾年被休出門之前消瘦了許多,瞧著像是蒼老了十歲的模樣,她不由得心裡有些發酸,踟躇了良久還是挑簾子出去道:“娘,你找我有事兒?”
劉氏見芍藥出來,趕緊上前兩步道:“芍藥,我……我知道你怨我,其實我上次來也是想看看你的,可是……”
“沒啥,我打小兒就是這麽過來的,沒啥怨不怨的,許是都習慣了吧。”芍藥輕輕歎了口氣說,“我隻盼著你這次跟人家去了以後,別再什麽事兒都只會耍性子了,你怕是再也找不到跟咱家這樣好脾氣能容讓著你的人家兒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去了之後跟人家好生地過日子吧。”芍藥看著劉氏鬢邊都早早地生出了白發,如今整個人瞧著比方氏還要年長的樣子,不由得也覺得眼眶發熱。
劉氏聽了這話也十分感動,抽了抽鼻子道:“我今個兒來就是給你送這個東西的。”說著就把手裡的包袱解開來,從裡面拿出一身兒紅色的新衣服來,裡頭還包著一雙紅色的繡鞋,“我這一走不知道死前還能不能回來,這衣料是那家給的,因為我也沒啥像樣的衣服,所以你舅和舅媽才把料子給了我,讓我做衣裳穿。我尋思著我這麽大的歲數,就不糟蹋這些好料子了,上次來打量了你的身量,回去就趕著做了這身兒衣裳和鞋子,若是有哪兒不合適的你再改改,也算是我這個做娘的最後的一點兒心意了。”
芍藥聽了這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著叫了一聲娘。
劉氏把東西塞到芍藥的懷裡道:“好了,別哭了,東西你拿著,我先走了,不然讓你二大娘她們瞧見我就該厭煩了。”
“娘……”芍藥一隻手把衣裳和鞋子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拉住了劉氏道,“娘,你好生保重自己……”
荷花在灶間把她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對劉氏最後一句話聽得十分別扭,尋思了片刻到屋裡開箱子拿了半吊錢出來,隔著簾子叫道:“芍藥姐,你來我跟你說句話。”
芍藥回頭看看劉氏,快步走到門口說:“我娘馬上就走。”
“這兒是半吊錢,你讓你娘拿著,也算是你這個做閨女的一點兒心意了,如今畢竟是要嫁到外地去了,你娘舅他們怕是把彩禮錢都扣下了,你娘手裡沒幾個錢兒也不方便。”荷花把手裡的半吊錢塞給了芍藥。
芍藥顯然沒想到荷花叫自己是這件事,一時間愣在了門口,直到那半吊錢沉甸甸的擱在了自己手裡,這才回過神兒來道:“荷花,謝謝你,我……”
荷花伸手推了芍藥一把,“趕緊去吧,你娘都往外走了。”
芍藥趕緊追了出去,把荷花給的那半吊錢塞到劉氏的手裡,又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噙著淚把劉氏送走,轉身回屋之後見荷花已經收拾好了後面的雞圈,正坐在屋裡炕上看書,她上炕把衣裳和鞋子擱在自己的櫃子裡,然後坐下又拈起了做到一半兒的繡活兒,心不在焉地扎了幾針,繡得參差不齊、歪歪扭扭的不說,還險些扎到了手。
最後終於忍不住,擱下手裡的活兒坐到荷花身邊兒,從荷花手裡把書抽出去,也放在一旁道:“荷花,我、我有事想跟你說。”
“啥事兒?”荷花扭頭道。“你若是說那半吊錢的事兒,我是從我自己這兒的錢箱子裡拿的,我不會跟別人手的,等以後蘑菇賣出去了,我從你該得的裡頭扣就是了。”
“不是這件事……”芍藥咬著下唇,紅了眼圈兒道,“荷花,我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二大爺和二大娘,我……”
荷花被芍藥抓住了手,就覺得她的眼淚霹靂啪來地砸在自己的手背上,趕緊抽了帕子給她問:“這好端端的到底是怎了?”
“你們全家都把我當自家人看,我、我卻心裡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我……我對不住你們。”芍藥越想越覺得羞愧難當,不由得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聽你說個事兒可真是急死個人,你先別哭成不成?”荷花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芍藥說得到底是什麽。
“我總覺得自己親娘被休了,爹也被趕出家門了,即便是爺奶還算惦記我,可我好歹也是個女孩兒,不是個孫子,而且爺奶的年紀也都大了,我就總想著我得為自己考慮,為自己留點兒後路。”芍藥抽抽噎噎地說,“上次你說讓我跟你們一起種蘑菇,說以後也會分錢給我,我、我當時真的很高興,我覺得只要我自己手裡有點兒錢,以後慢慢地攢起來,雖說不會太多,但是至少是個依靠,所以我伺候那些蘑菇就特別的上心,但、但是到後來蘑菇也一直都沒有賣出去,基本都是自家再吃或者是送人,我……我就有了點兒別的想法,總覺得……”
芍藥說到這兒實在說不出口了,又垂著頭抽泣起來。
不過荷花這會兒已經聽懂了大致的意思,愣了片刻拉著芍藥的手說:“芍藥姐,你既然跟我說了實話,那我有什麽也就跟你說什麽,要說你的這份兒心思,聽你現在這麽說出來,若說我心裡不難受是假的,但是我冷靜下來想想,若是我處在你這個身份,要讓我完全不為自己今後考慮和打算,那也是不可能的。人肯定都是要為自己謀劃打算的,但是有時候也要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一想問題,你惦記著你今後的出路是沒有錯的,但是我家對你如何,我爹娘和我們兄弟姐妹對你如何,這幾年住在這兒,你就當真心裡都沒數兒?即便是爺奶沒了又如何,難道我們會不管你?若是不管你,當初衝喜那次你早就嫁過去了,如今哪兒還能坐在這兒說這些個戳我心窩子的話。”
被荷花這樣一說,芍藥哭得更厲害了,抓著荷花的衣袖道:“荷花,我知道,我知道二大爺和二大娘對我好,你們都對我好,可是我……我自己的親爹娘都靠不住,你讓我除了自己還敢信誰?”
聽了芍藥最後這句話,荷花也覺得心裡一抽,剛才心裡還蹭蹭往上竄的火氣這會兒也頓時消了大半兒,拍拍芍藥的手說:“芍藥姐,說實話,爺奶和我爹娘都是一樣的,都是土裡刨食的老實人,也都是打苦日子裡面過來的,他們覺得人只要吃飽穿暖就是很好了,所以他們也很難理解你這樣的心思,所以也許在你看來,他們也是根本都不懂你的。其實我以前就瞧出來了一些,所以我才叫你一起來照看蘑菇,我覺得這樣一來能給你添點兒進項,你以後嫁人了也能有點兒私房,給自己添置點兒東西;二來等以後你成親了,你不能下地乾活兒,可是如果能在家種蘑菇賺錢,也算是能補貼家裡,不至於讓婆家看輕了你。也許是我太大意了,總覺得事兒只要做到了就好了,覺得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你也能了解我幫你想的這些個打算……”
“荷花,你別說了,真的,你別說了……”芍藥哭著抓住荷花的手,“你再說下去我真的無地自容了,我……我真是瞎了心才會有那種念頭……嗚嗚……”
荷花看著芍藥道:“既然今個兒說了,不妨也就全都說開了。”她說罷回身從櫃子裡取出個帳本兒,翻開來給芍藥看道,“這幾年你也識了不少的字,帳本兒上記得什麽你也都該看得明白吧?無錯。”
芍藥淚眼朦朧地看向手裡的帳本,上面從剛開始種蘑菇,扯了多少布縫布袋子,花了多少錢、收過幾次蘑菇、晾了幾斤乾蘑菇、自家吃飯送禮都用了多少蘑菇,蓋暖房花了多少錢,全都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芍藥的眼淚滴答、滴答地砸在帳本兒上,暈開成淺淺的昏黃,她這會兒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滋味,既有對自己原先藏著別樣心思的悔恨,又覺得自己全都說出來之後心裡不再壓著什麽暢快了許多,可更多是對以後的擔心,不知道荷花會不會在心裡對自己有了芥蒂。
“好了,快別哭了,被人瞧見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荷花把帳本收起來,起身兒去屋角沾濕了手巾,擰得半乾遞給芍藥道,“趕緊擦擦吧,都哭成花貓臉兒了。”
“荷花,你、你不怪我了?”芍藥抬頭可憐兮兮地看向荷花。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怪不怪的,如今心裡的疙瘩也解開了,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以後有啥心事就直接跟我說,別什麽都悶在自個兒心裡。”荷花起身兒道,“好了,也差不多時候做飯了,我去考栓子和虎子背書,你先去架火,等會兒我就過來幫你。”說完尋思了一下又囑咐道,“這件事就咱倆知道就得了,莫要跟別人說起了,要是讓大姐知道,她指定罵你!”
屋裡這兩個姐妹在說話,誰也沒成想被從山上剛回來的良子聽了個正著,他見荷花要出來,就直接朝後院兒躲了開去。
方氏這會兒卻在王寡婦家裡,已經扯了大半天的閑話,眼看著就到了差不多該生火做飯的時候,再不說到正題就等於白來了一趟,但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旁敲側擊地問:“聽說你要給香草說親事了?”
“你怎知道的?我還沒來得及去跟你說呢!”王寡婦聽了這話笑著問,“其實也算不得說親事,是男方家遣了媒婆來問,我這還沒尋思清楚,打算先去查訪查訪再說,本來還想著今天去找你說道說道這事兒呢,結果被香草給攪合得都給忘了。”
“哦,我是尋思,我一直挺喜歡香草這丫頭的,不知道你舍不舍得把她給我做個乾閨女啊?”方氏試探著問,畢竟一般認乾親都是打小就認的,這都要說親事了還認乾親卻著實有些不太常見。
王寡婦聽了這話也很是意外,但是她卻直接會錯了意,立刻就搖頭反對道:“不行,方姐,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好,我也知道你是怕香草成親我置辦不出像樣兒的嫁妝,所以你說認香草做乾閨女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補貼她了,這是你的一片好心,可我是真的不能答應,我欠你的情分都已經下輩子都還不清了,這個說什麽我也不能答應。”
方氏沒想到王寡婦會理解到這上面去,忙解釋道:“香草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王寡婦這會兒也瞧出了方氏的欲言又止,似乎很少見到她這樣,便奇怪地問:“方姐,咱倆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有啥困難每次都腆著臉去跟你開口,你這怎跟我說啥事兒還吞吞吐吐的,有啥不能直說的?”
方氏見狀心一橫,起身兒挑開簾子朝外頭看了看,順手關好了門才又坐回到炕上,稍稍壓低了聲音道:“香草娘,不瞞你說,今天中午香草掉進江裡的事兒,其實是……是這麽回事兒……香草聽說你要給她說親事,本來是想去找我家小秀說話兒的,結果正好撞見博榮在家說她也不敲門就衝進去,然後香草哭著跑出去了,小秀不放心就打發博榮跟過去看,結果追到江邊兒,你家香草說……”
王寡婦聽了這話,臉上忽然露出了果真如此的神色,歎了口氣攔住了方氏道:“方姐,你不用說了,我應該大致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其實你家博榮定親之後,我就察覺出我家香草有些不對勁兒了,但是我總覺得她心裡難受一陣子也就過去了,所以也沒太在意,誰知道她……”
方氏聞言忙道:“畢竟還是孩子,咱們也是打這個歲數過來的,心裡一時間沒想明白也是有的,主要是他倆在江堤上拉扯了幾下,後來香草摔下去博榮又去救她,我就是怕萬一被人瞧見了傳出去對香草名聲不好,所以才腆著臉來跟你說這認乾親的事兒。”
“方姐,這本來就是我家香草的不對,你非但不怨我沒教好閨女,還千般百般的替我著想,我該謝謝你才是。”王寡婦說著就抹起眼淚來,“其實我也是瞧出了香草的心思,後來看她總往你家跑但還知道避諱著博榮,我以為她是放下了就也沒太在意。前些天來人說要給香草說你家的博凱,我開始以為是你家打發來的,我就去問了香草的意思,結果她堅決地不肯,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她心裡還是有博榮的,我自然是不敢再讓她嫁到你大伯哥家裡,這才尋思著倒不如嫁到外村,雖說離著遠點兒,可也斷了她的心思。”
“所以我才說,咱們兩家本來關系就好,認了這乾親更是親上加親了,既斷了孩子的念想,又不會讓人說三道四,你覺得怎樣?”方氏聽了王寡婦的思量,心裡也越發覺得自己沒交錯這個朋友。
“行,我都聽你的就是了!”王寡婦點頭答應,但又拉著方氏的手正色道,“不過你必須得依我一件事情。”
“有啥事兒還說得這麽嚴肅似的。”方氏被她認真的神色弄得也有點兒緊張起來。
“不許隨便的給孩子花錢買東西。”王寡婦對方氏道,“我不過才這兩個,咬牙熬過這幾年就肯定越來越好了,你家如今只有博榮成親了,但是念書還是得靠家裡拿錢,其余幾個孩子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得去了,你得自己心裡有數才是。”
“成,以後我若是想給香草買啥東西,都提前經過你同意,這樣總行了吧?無錯。”方氏把認乾親的事兒說成了,心滿意足地起身兒道,“好了,我也不耽擱你做飯了,等我回家挑個好日子,到時候讓香草去我家給老人和我倆磕個頭改了口,咱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認乾親的這件事訂了下來,對祝家來說原本該是個皆大歡喜的事兒,吃完飯的時候博榮聽到方氏說這個,第一個就松了口氣,感激地看看荷花,衝她擠了擠眼睛。
荷花自然知道博榮這是在對自己表示感謝,抿嘴笑著心想,可沒有這麽便宜了你,至少得敲詐你去給我搜刮幾本書來看才行。
博榮見荷花衝自己笑得詭異,不由得覺得有些後背發涼,不知道這個鬼機靈的小妹又在打什麽主意。
祝永鑫對這件事自然是沒什麽可反對的,聽方氏跟自己說等吃了飯去老院子把這件事跟老爺子和老兩口說說,就一邊扒飯一邊點頭道:“吃了飯我自己去就是了,你現在身子還虛,來回一趟也不近便,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我過去說一聲就得了。”
荷花趕緊說:“爹,我跟你一起去,我都好幾天沒過去看祖爺了。”
栓子生怕拉下自己似的叫:“那我也要去。”
博榮聞言便道:“我也一起過去看看,這次回來還沒去老院子呢!”
結果等吃完飯,隻留下茉莉和芍藥幫方氏收拾桌子刷碗,祝永鑫跟博榮領著荷花、博寧和栓子三個小的一起往老院子過去。
出乎荷花意料的是祝老大一家正在楊氏屋裡吃飯,博凱也瞧不出什麽表情地端著飯碗,楊氏時不時地夾一筷子菜給他擱在碗裡道:“多吃點兒,我看這孩子去城裡都瘦了,在城裡乾活兒指定累人吧?肯定也沒家裡吃得好,可真是遭大罪了。”
博凱就捧著碗埋頭吃飯,楊氏不給他夾菜他就乾扒飯,給他夾什麽他也不躲閃,也隨著飯一起扒進嘴裡,似乎隻胡亂嚼幾口就匆匆地吞了。
祝永鑫這幾天不待見看見祝老大和博凱, 打算趕緊把事兒說完就去找祝老四說話,所以就直接站在門口說:“爺、爹、娘,我和博榮他娘打算認個乾閨女,已經跟她家都說好了,博榮娘說等著去算個日子,到時候我們領著她來給你們磕頭。”
祝老爺子聞言就問:“認誰家的閨女啊?”
“就是我王嬸子家的香草姐!”栓子搶著嚷道。
祝老爺子並沒見過香草,見孫子過來頓時就不管到底認的是什麽乾閨女了,抬手招呼栓子到自己旁邊去。
但是栓子這句話聽在博凱的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他忽然起身兒把手裡的碗往地上一砸,回身指著祝永鑫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瞧見我就生氣,可你用不用這麽狠?見我喜歡香草,去跟香草家提親,你家就要認香草做乾閨女,斷別人姻緣那可是要下地獄的!”
楊氏一聽這話就暗叫不好,自己左右地瞞著,不許家裡人在祝老爺子和老祝頭面前提起上次提親的事兒,這眼看著博凱都說再過兩天就回城裡去了,這紙到底還是沒能包得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