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謝葭的荷花圖一夜成名。
同時成名的還有南旭堯和秦子騫。雎陽館的荷花圖,精品何止這三幅,只是經過眾人的一致品評,這三幅驚才絕豔,成為三甲。三個小兒被並稱為雎陽館小三賢。整個上京傳得沸沸揚揚。
謝葭對此一笑置之。
不過她的同桌秦子騫就為此而得意洋洋了不少時日,他家裡少不得有許多賞賜,便常常帶到謝葭面前來顯擺。
謝葭看著他那些小玩意兒,不知怎地就想起蕭逸辰的搖光匣。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找蕭逸辰的身影。
蕭逸辰正被一群小跟班圍在中間,有人討好地跟他說著什麽,似乎是感覺到她的視線,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然後挑釁似的挑挑眉。
“……”謝葭心中有氣,卻只能按捺了下來。
橫豎,蕭逸辰變成什麽樣,她也無能為力。他還是個孩子,他的成長,應該由他的家族負責。
次日下了學,蒹葭樓的擴建工作正式宣布竣工。謝葭上學期間,墨痕就已經組織好了搬家事宜,謝葭回來的時候工作正在收尾。
墨痕看到謝葭的轎子,便親自上去揭了轎簾,笑道:“元娘回來了,蒹葭樓馬上就搬好了。”
刺槐紫薇和白平都要搬進來了,正站在一邊,笑吟吟地向謝葭行禮。紫薇和白平還有些羞意。
謝葭笑了起來,道:“這下好了,不用成日跑來跑去了。”
墨痕道:“明日沐休,莊子裡的大管事要進府一趟,劉姨娘手裡正忙著,讓人先來打個招呼,她就不親自看著元娘住進去了。”
謝葭道:“姨娘事忙,有這份心就好了。哪裡的大管事?”
她只是隨口一問。
墨痕卻道:“是夫人陪嫁的莊子。夫人去的時候,共留下了莊子四處,良田約有三千畝。還有上京西大街的四處店鋪。劉管事就是打理夫人陪嫁的總管事,以下各處莊子,田地和店鋪,都有小管事。自夫人去了,這些東西,就一直是劉姨娘代為打理。起初是想,留給元娘出嫁的時候做嫁妝的。”
謝葭心中微微一動,好多錢啊……可是,什麽叫“起初”?
輕羅走了出來,道:“元娘,收拾好了,進去休息吧。”
謝葭隻得先把心裡的念頭按捺下去。她認為謝嵩不該是那種謀奪妻子陪嫁的人,但是劉氏的人品就很不可靠了。
蒹葭樓經過擴建,主建築又出了兩翼,左翼作為武婢的住所。另外有三個灑掃的丫頭,以前都是擠在蒹葭樓一樓的一個房間裡,現在被分到右翼。左右翼的二樓和謝葭的閨房相通,成為一個偌大的書房,和一個采景角度很不錯的畫室。
謝葭發現連閨房都擴大了不少,外間敞亮,用了和雎陽館一樣的落地圓形雕花框景窗,還有一個偌大的陽台上,擺著蘭花。內間是臥室,用掛著水精簾的碧紗廚隔開,一進卻先是個小暖閣。因為新樓建得四通八達,到處都是窗戶,怕冬天會冷,這個小暖閣就起了一個緩衝的作用。若是冬天實在冷,還可以搬到那個小暖閣裡去睡。夏天就權作一個小型休息室。臥室的閨閣如以前一樣。
主要設計者是墨痕。她丈夫宋先生是雎陽館的主筆之一,難怪會給人感覺和雎陽館有幾分相似,原來是夫唱婦隨。
既然喬遷了新居,少不得要請個小客,便安排在夜裡。
這次是謝葭請客,當然不可能請丫頭婆子吃一頓就算了。為了把被禁足的華姬請出來,
謝葭讓人去請了謝雪,再讓墨痕去請劉氏,並請她破個例,放謝雪和華姬出來。劉氏面上一向客氣,便笑著答應了。這樣,便少不得也得請珍姬和紅姬。 倒把謝嵩一個人丟在那裡沒有人伺候。
公爵府有頭有臉的管事媽媽自然全都到齊了。畢竟,無論她們是屬於哪股勢力,可是幾股勢力的頭目卻全都在這裡了。
姨娘們和謝葭,謝雪還有三娘在二樓廳堂。墨痕和知畫在樓上伺候。另外還有客人們自己帶來的下人。吃過晚飯,姨娘們喝了幾杯小酒,興致正濃,便拉開了架子開始打葉子牌,一邊說著話。
劉氏和珍姬心中都在暗暗思量,元娘年紀這樣小,就算有墨痕幫襯,怎麽竟能撐得起這樣大一個場面?
華姬一向長袖善舞,吃喝完了就吵鬧著要打葉子牌,元娘竟笑著一口答應了,還頭頭是道地吩咐輕羅去華姬那裡拿葉子牌,再讓幾個灑掃的丫頭去搬了桌子上來。
整個過程,可清清楚楚,墨痕只是在旁邊打個下手。
劉氏不禁看了自己下家的謝雪一眼。
紅姬沒有下場打牌,而是坐在劉氏身後看著,便由三個姨娘和年紀略長的謝雪湊了一桌。墨痕帶著謝三娘在一旁玩耍,謝葭不會打,毫不避諱地搬了一張凳子坐在華姬身邊伸長了脖子看。
華姬也很大方,一邊教她,一邊笑道:“多少還是得學著一些,日後要應酬那些誥命夫人,葉子牌都是少不得的。”
珍姬笑道:“華姐姐,元娘還小,正是讀詩詞歌賦的時候,你現在教她這些東西,要是上了心,怕就耽誤了正事喲。”
劉氏嗔道:“瞧你,說要打葉子牌,你是第一個說好的,喊著自己人搬桌子抬凳子。這會兒倒是假正經,怎麽當時就忘了這是元娘的地方?”
眾女都笑了起來。
華姬笑道:“元娘年紀雖然小,但是一向有分寸,我這個做姨娘的,逾越一點,也不擔心她會弄這些小玩意兒上了心。”
謝葭道:“我瞧著有趣罷了!不過瞧了那麽久,我倒還是一竅不通。”
這玩意兒跟紙牌雖然長得像,可謝葭在前世也是甚少沾紙牌的,看著這玩意兒,也一點興致提不起來。
華姬安慰道:“隨便看看罷了,難道還能有人因為你不會打葉子牌而取笑你不成。”
說著她笑了起來,道:“我們元娘可是名滿京城的雎陽小三賢之首呢!”
劉氏和珍姬不由得就互相對望了一眼。
謝葭看華姬手裡的葉子牌,看得兩眼發昏,索性也就不看了,爬了下來,和謝三娘一起坐在地上,玩九連環。墨痕就在一旁看著,時不時指點一下。
這樣看著,她又分明是個和三娘差不多大的孩子。
華姬看著女兒嬌憨的模樣,笑了一聲,隨手出了一張牌。
趁著謝葭和墨痕都在遠處,桌子上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了。
珍姬道:“這次還是托了元娘的福,華姐姐才能出來透透氣。以後這種事可不能再做了,知道的人,說你是去給衛小侯爺求情。不知道的,姨娘擅入侯爺的書房,狐媚之名可就跑不了。”
她略一頓,意有所指地看向劉姨娘,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道:“也幸好我們府裡沒有正經的主母,不然可就不是禁閉這麽好混過去了。”
華姬淡淡一笑,道:“我這不就是看劉姨娘心腸好嗎。至於狐媚不狐媚的,這個名號我是擔不起的。”
是看劉氏到底不是正經的主母罷!
謝雪抽了一張牌,冷笑道:“是啊,這個名號也不是誰想擔就能擔的。我們是正經的公爵府,最是講究規矩,又豈是什麽不入流的東西都能呆的?二姨娘既然領了罰,那便好好反省,以免日後再行差踏錯。”
珍姬且驚且笑,道:“劉姨娘,若是我沒有記錯,大娘好像也被關著禁閉吧?也是為了那晚下了鎖還在院子裡走動,擾了侯爺休息吧?如今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看來也不枉在屋子裡反省了這麽久了。”
謝雪被噎了個正著,但劉氏淡淡一眼看過來,她又隻得把氣性按捺了下去。
華姬面色淡淡的,沒有半分情緒流於外表。
劉氏暗暗搖頭。女兒心高氣傲,只知道抓著華姬的出身不放。可謝葭身為嫡女,母親是鎮南伯嫡女,也願意與華姬親厚。華姬進府六年,自沈薔死後幾乎專寵內院,又怎麽會沒有幾分本事。
席至戌時,便散了。
華姬被禁閉一個月,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半個月後就會被放出來。這半個月來,謝嵩隻意思意思去各房點了個卯,連珍姬那裡都沒有過夜,一直歇在書房。
她以前雖然得寵,但卻沒有這樣明顯。這禁閉一關,反而惹眼了起來。
對於謝嵩的表現,華姬心裡也有些著急。一旦出了禁閉,謝嵩不來她這裡倒好,若是一來,那肯定就會把她推到風尖浪口上。
劉氏冷眼旁觀,甚至在背地裡推波助瀾。以前輪到她侍寢的日子,她總是想辦法讓謝嵩想起沈薔。沈薔在世的時候一直得寵,那個時候他們夫妻二人背後就有她劉冬兒的存在。沈薔可以說是他們共同的故人,這種感覺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可是現在,她卻在試圖淡化這種感覺。
這樣一來,謝嵩的心扉暫時就被一直陪在身邊的華姬佔據了。
珍姬因為出身高貴,謝嵩從未忽視過她,進府三年,一直恩寵不斷。在她和華姬之間,謝嵩雖然偏愛華姬,但是一碗水也端得頗平。現在天平傾斜得太厲害,她又一向心高氣傲……
華姬雖然人被囚住,可是心裡卻有數。劉氏一向城府頗深,也著力穩住內院女眷的關系,並不爭寵。這次只怕是劉氏看出了她和元娘之間的關系,想要借力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