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正在變換著顏色，每一次抬頭，天色都有變化，原本吵雜的夜音，逐漸沉寂，一種新生的力量，即將從他們沉睡的窩中醒來，成為下一個時刻世界的主角。

　即使是開了一線天的陰暗密林，白日來臨的時間，也要比林外來得晚上些許。

　陰影灑落在金素那在陰影中顯得斑駁的斑紋上，讓它整條蛇，變得無比陰暗，還帶著一點可怕。陽光容易讓美好展現出來，陰影會煊染原本不存在的顏色。

　想到自己這個舉動，對姬公子算是一種背叛，更想到柳定定萬一不是它想的那樣的人，後果會有多嚴重，金素的臉不得不暗沉，內心嘀咕著，應該不會錯吧！

　這就是所有當主子的最擔心的事情，手下的自作主張，雖然有時候能取得一定的效果。但大半時刻，都是很糟很糟的。

　你既然位在管理的位置，多半還是有些地方比屬下想的全，想得周密。他一不配合，你的事情就難做了。

　既然瞞了一位，那最好不要再瞞另一位，所以金素選擇了實話實說，不然真的會理外不是人……雖然，他本來就不是人。但修真之道，是從人類推展出來的，裡面的很多基本定律，難免地會摻雜許多人的概念在裡面，於是它說道:

　“不瞞柳仙子，是的。姬公子並未同意我出來尋找外援。一直以來，我也很聽話照辦，一來是那時候，姬公子的狀況還不錯，二來是找不到適合的人。姬公子，一直不希望上界的人知道他的存在，對他來說，這會構成很大的危險。只要別人不知道他死，那麼對他，還有對他的親人朋友來說，事情就沒有到最糟的地步。”

　聽到金素隱晦的提示，柳定定哪裡還能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又牽涉到一堆狗屁倒灶的爛事。一時之間，她有種轉身就走的衝動。但金素話裡話外影射的意思，還是讓她停住了腳步。

　這個人，必定跟仙界有牽連。柳定定暗想。其實，她何嚐不是跟仙界有牽連的人呢?若沒有師尊丹鼎真人王陽的幫助，就算擁有仙土盆，她又有何能力，如此快地走到這一步。師尊大概也沒想到，他的徒兒會走得這麼快吧！

　人活得愈久，牽扯到的方方面面的關系就愈大。當人深陷在關系網中，行為上就有了很多掣肘。

　對於修真者時常換界修煉這種事，柳定定在無奈之余，其實是讚同的。否則，年輕時所犯的錯誤，要跟自己幾萬年，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要是情人能跟自己相伴而行，該有多少。這也是雙修如此流行的原因吧。

　藉由那種方法，男女雙方的修為，就能保持一致，也能實踐夫唱婦隨的理想了。

　要是在靈界，她和韓默兩人能順利完婚，兩人的修為，就可以逐步一致，逐漸打成平衡。就算自己的體質靈根，如今已經相當優秀。也不過是加快韓默的修煉速度，並不會讓她拉下太多。

　唉！這不也是溝通不良的問題嗎?

　“那現在為什麼又不在乎了?”柳定定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問道。對她來說，收服金素此人，比治好一個陌生人來得重要。所以，她看中的是金素的態度。至於那個人，能救就救，不能救拉倒。她並不覺得會有什麼影響。就算他的仇人多，又與她何乾?

　除非，這個人是惡人，那她寧肯見死不救。死一個惡人，等於救了許多普通人和好人。一個惡人，一輩子作惡能力愈強的，倒楣的人愈多。柳定定非常討厭這種人。

　“因為他現在太虛弱了，虛弱到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不能再等了。再加上，柳仙子，我遇到了你。雖然我知道，因為你對我肯定有需求，才會那麼費心。我實實在在的得到好處。又有什麼好說的。就算你要我這點命，我也不是不能奉上。”說這話時，金素變得很高貴大氣上品味。彷佛看破一切的高德，說著他已經看穿你的把戲，只是不戳破你而已。

　柳定定不得不抬頭朝天，翻白眼，心想，她什麼時候瞞著它了。她一直都是光明正太的予取予求的好嗎?她的目的性一直很明確，也給予金素足夠的選擇權。它要是不想受她的恩惠，大可以不要來找她。

　看到柳定定的表情，金素也知道自己說錯話，表錯態了。這時它倒是羨慕人類有兩隻手，可以用來輔助各種表情和心情的表達。頓時又是一臉心虛。

　一人一蛇，在此地都發出強大的氣場，四周能動的，都悄悄地挪動著，想遠離強者，沒辦法，不熟，沒有大腿可抱，很容易出事的。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了?”柳定定的關注點從來不在姬公子身上，而是金素的行為舉止，心理想法。

　“……因為我信任柳仙子你。”金素覺得，玩心理遊戲，它實在是敗給人類了。它覺得，還是直接把心理話，說清楚，講明白好了。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狗腿。卻實實在在是金素的心裡想法。

　柳定定聽了，也沒有臉紅或是恥笑金素，一臉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信定定著得永生。這是千古不易的名言錦句。

　在別人眼中看起來，這一人一蛇，簡直是搭檔唱戲的好夥伴。說這話，都不會臉紅。

　“我又不是醫者，只是一個煉丹的修真者。又有什麼大能呢?”這話對柳定定來說，不是謙虛，而是撇清。在靈界時，她早就痛定思痛的拜韓默為醫道一途的導師。不過……這都到了上界，還會有人生病?應該是修真走火入魔，或者是打架受傷吧?就算是打架，皮肉上的傷痕，很容易好，就怕是一些特殊物質傷害。就像當初她被澄黃真火燒得皮膚焦黑。恢復不了一樣。

　“柳仙子，我求求你。”見到柳定定還沒見到人，就有回絕的念頭，金素頭點地，整個身體呈一直線趴了下來。他要是懂點人間的機巧，說不得，就會開始描繪起姬公子的外貌有多帥多帥。好吸引女孩子一探究竟的動機。可惜，金素是蛇，還是條老實蛇，還沒有融入到人類世界的它，對於人類的審美觀，還沒有很直觀的研究。

　這也是很多獸類修行者的毛病。弄到最後，依著它們自己的審美觀去做的化形，時常對人類修真者而言，實在是醜得掉價。

　看到金素發出至情至性的請求，柳定定終於放下顧忌，真正的接納了金素。一個對恩義如此重視的蛇，就算有一些其他的小缺點，也無傷大雅。

　“唉！走吧！我還有事，動作快一點。先說好，我不保證。而且現在時間太晚了，我也只能看一下就走了。若是有辦法，我肯定救治。但我出手，都是有代價的。我向他討要代價時，你不能阻止。”

　“可以，我保證。不過，姬公子可能不會接受你的救治。”金素心想，反正你是向姬公子要，又不是向我要。

　說著，柳定定繼續開路向向走了。金素自然在前面帶路，對金素而言，無路更勝有路。這枯樹亂石枝枒密布雜草叢生的亂樹林，原本就是大肥金蛇最通暢的大道。

　“少用激將法。能治我就治。不給治或不能治，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路都開好了，相信走回去的速度，自然會比來時快且順暢。”柳定定聳聳肩，不以為意。

　“這……柳仙子，或許是因為神識受阻的關系，所以你並沒有發現。你若仔細看，我們來的路，現在已經又開始長出茂密的草木了……所以。”

　“這是什麼鬼林子啊?”柳定定震驚了。這長得速度，比她用靈水澆灌，不遑多讓。

　原來柳定定不仔細看，還沒有辦法發現，在視線的盡頭，那些已經弄得平整的道路，又重新發芽長出新的草木。其生長速度很快，甚至讓人可以感覺像是在看快撥的動作片。

　就連那平整的地面看起來，似乎也受到根須擾動，開始東突一塊西凸一塊，看起來無比怪異。就好像地上有一隻扒抓著地的怪手，試圖把受到不正常擾動的地面，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這五色核石，看來功用真的挺大的啊！柳定定斜眼看向金素，思考著怎麼樣讓金素吐出這塊石頭。五色核石所在之處，各種怪異現象，應該更多才是。

　回頭向前看，若不是有金素在前面嘶嘶狂吼著，前面那密密麻麻，動不動就撞車的各類蛇們，恐怕都足夠淹死她了。

　“你說的那位姬公子是一個人，”柳定定略作停頓，艱難地呑呑口水，繼續問道:“那麼密集的蛇，他一個虛弱到極點、急需治療的人，承受得了嗎?”

　柳定定試著挑選最不刺激人的詞匯說著。如果她猜得沒錯，對方應該是仙界來人。神識應該足夠強大到聽得清自己的話。所以柳定定在用詞上，已經開始斟酌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