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器對於修真者來說，花個十年半載的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勤勞的煉器師，一般精神力都很強大。

　沒有強大的精神力，是無法支持他們長時間心無旁騖地煉器而不出差池。

　煉器一但失敗，那些價值不斐的材料，可是會毀於一旦，完全失去原本所有的特性。

　若是替人煉器，煉成了廢料，那些材料擁有者，雖說口頭上會同意，煉器存在很高失敗率的問題。但心裡頭肯定難受。

　全神投入的修真者，甚至沒有時間意識。他們眼中只有融煉的物品本身，隨時與它們溝通，觀察它們所有的細微變化。

　柳定定面對的材料是自己珍貴的仙土盆，一但毀了，那可就是慘絕人寰的驚天悲劇。不只是失去自己修真賴以為依仗的仙土空間材料庫，還有仙靈空間養殖種植仙靈液的大本營。

　更重要的是，裡頭生活的人。

　雖然不知道，這團液體，究竟是哪裡藏有這些東西。但神龍畢修的意識還能存在，代表那空間也依然存在。

　只是，原本能跟自己自由對話的靈魂，此刻卻沒有半點回應。真令人焦急。

　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柳定定全然不知道外面有人等自己等到快暴動。就算知道，也只能不客氣的說:

　“孩子，你們都長大了改自立自強了。娘要忙。”

　一邊操作這新得的真火，一邊感受著那一絲絲來自仙土液的回饋，來幫仙土盆塑形。柳定定其實有點茫然。

　空間構成的原理，至今自己還摸不著邊。若是仙土液無法反應出足夠的內涵。自己是無法重塑出仙土盆原本的功能的。

　不要說進化了，沒讓仙土盆退化，或變成跟原本完全不相乾的東西，柳定定都要佩服自己了。

　只有符合物性的煉製，才能將材料的功效發揮到最大。但是除了這些，煉器還需要一份靈心和巧思，才能讓它形成一個出彩的仙器或神器。

　柳定定不認為靈器、法器這樣的稱號，配得上仙土盆。若不小心煉製成了靈器、法器，柳定定都覺得自己該自殺謝罪了。

　事實上，到那時她真的無顏活下去。

　活到現在這種份上，柳定定終於明白什麼叫隻羨鴛鴦不羨仙。

　修仙者的生活雖然長久，卻多半單調。大部分人跟人間的凡人也差不多。日日汲汲營營就是要使自己變得強大。

　因為修真無律法，沒有一個強大的修真門派做為依靠的話，你走在路邊，突然被路過的修真者，一時興起，想試驗新招，就把你一刀兩段，都是可能的。

　不安定，所以要變得更強大。修真者，說道底，是一群活在弱肉強食社會的普通人罷了。比起一般人，他們擁有更長的壽命，來實踐自己想追逐的一切，僅此而已。

　若不是有冰鬥國的人民需要照顧，有一些親愛的朋友陪伴在身旁，柳定定都快找不到自己的生存意義。

　一般煉器，多半是心中先有形體，還有功能設計。然而，仙土盆的設計，本身就是超乎柳定定的理解。雖然身為主人，卻對這個神器，無法充分了解，不免令人懊惱，但是柳定定也知道，光是懊惱，只會坐愁紅顏老，根本解決不了事情。

　這世間，有一種方法，叫做土方法。雖然不見得能達到多高的成效，但最起碼有個向前踏步落腳的方向。尋著正確的方向向前走，就算步履緩慢，總是能走得到地方。

　除非那條路太長了，而壽命又太短了。那就走不到了。修真者的壽命雖然長，有時候也有走不到頭的時刻。

　只是，柳定定此刻不願意這麼想。

　因為沒辦法，所以柳定定只能用最慢的土方法來煉製仙土液。不然，再是原地踟躕，她自己都會受不了。

　總要事情有個進展，才會讓人有前進的動力，才有咬牙繼續忍受苦痛的勇氣。

　她必需抓到仙土液的準則，才能平平安安地在不傷到仙土液空間規則的情況下，平平安安地把仙土液重鑄成形。

　這就是因才塑形。因為是土方法，所以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一些。就連柳定定也不知道仙土盆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要是能講話，能畫圖，直接靠訴我你想要變成什麼樣，那就好辦多了。雖然我修為低落，但這澄黃真火，著實是神級真火，相當不凡。多花點時間，總能達成你的願忘。你千萬要讓他……們平安。”

　對她來說，重要的不是仙土液會變成什麼樣子，而是透過溝通，了解內部的狀況，甚至跟內部重新產生連結。

　裡面有許多凡人，或許此生此世，只能聽到雷羽仙子的傳說，再也見不到自己現身洗腦了。沒有洗腦，天知道裡面會多出多少壞人。那仙土城就不平靜了。之前還放了幾個壞心腸的人進去，他們不會在裡面興風作浪吧！

　柳定定現在是既害怕動腦去想，卻又不能不動腦去想。

　“你真笨，我都用多少方式跟你說話了，你怎麼還是聽不懂。”

　一個粉嫩粉嫩的聲音，突然在柳定定腦海響起。

　這聲音萌的柳定定外酥裡嫩，瞬間僵直。事實上，柳定定這一受到驚嚇，立刻手裡的真火失去控制，不小心濺了開來，濺開的真火立刻把地板燒出幾個洞。

　一些易燃物品立刻起火燃燒。只是那火焰本身的熱度，跟柳定定的真火比起來，簡直低得不像話，給柳定定的感覺，像是泡熱水澡，竟然感覺頗為舒適。

　這也算是柳定定這陣子已經燒習慣的附加好處吧！

　她竟然完全不去在意這樓地板的火怎麼延燒。這些受他控制的火焰已經傷不了她，而這棟樓又遠離其他棲鳳的住所，柳定也不怕造成什麼災難，那聲音引起她所有的注意力。

　棲鳳雖然不是百火不侵，但在真火耐受度上，卻比大部分的物種強上許多。真的有誰被燒著了，這種無主的散失漫延的真火，要滅起來也很容易，就地一滾就行了。

　當然，人為意念操控的真火，可沒那麼容易解決了，能融燒萬物的真火本源，一但被纏上，沒有比真火操控者強上十倍、百偣都不易逃脫。

　幸好煉丹、煉器者修煉的真火一般只有一小團，在戰鬥時，來不起噴發，數量也不夠，否則，擁有真火的煉丹、煉器都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其實，由於有仙靈液的滋養，柳定定所融煉的真火數量和種類都很足。真有人惹上她，越級挑戰不在話下。要是柳定定耍陰的，來次偷襲，就連合體期修真，都可能毀在柳定定手上的強大真火裡。

　真火包圍裡時，幾乎把你的靈魂也看清了，你想怎麼蹦躂，都已經被看得一清二楚。你身上的弱處和罩門，在真火底下，也一清二楚，就好像脫光了衣服，任人隨意鞭打，那痛感可比穿著衣服要多上好幾倍。

　於是，這閣樓，從外表看來也就成了了一片火紅。幸好因為閣樓接近岩漿層，在選用建樓材質時，就特別重視耐火耐高溫的特點，因此，雖然火焰漫延過去，但真正著火的，都是一些小東西。

　樓層整體結構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就連柳定定身上的衣服都沒著火。從進入靈界之後，柳定定就不再穿著布料做的衣服。

　她特意以靈液本身為材質，用自己的真火不斷提煉，將其燒製成衣服。所以她身上的衣服，式樣雖然簡單輕薄，但卻是水火不侵，刀槍不入，並且有修煉增幅、養顏美容等諸多神奇效果。

　仙靈液本身就珍貴，由仙靈液濃縮而成的這套衣物，若拿去仙界拍賣場拍賣，也能賣出極高的價錢。更不用說在靈界這樣的地方了。

　靈界跟仙界可是有兩個層次的差異。

　就算是時下修真者最流行的真氣、靈力攻擊，不突破一定限度，都不能在柳定定身上造成一點青紫。

　柳定定融煉的真火，若不因為是內發的，那件寶衫擋不了，柳定定身上的灼傷，也不會那麼嚴重。澄黃能量雖然是世間極致的能量之一，想要突跛靈氣本源所構成的仙靈濃縮液，也不容易。

　這些仙靈濃縮液的靈濃縮程度，可比神界的靈濃度，都要高上萬倍。柳定定能做到這點，也說明她在靈氣的理解程度，已經到到一種頂尖的高度。

　“誰?”在腦海聽到聲音，足以令所有修真者的腦門炸開來。就算是傳音入密，這聲音想要進去腦門也得在鼓膜外層的護體防禦罩先敲門，問問主人同不同意接聽，經過安全系數檢驗，確定內部沒有夾雜一些類似於音殺的特殊功法，才能得到主人家的特許，擁有進入腦門，跟你溝通的機會。

　當然，凡事都有特例。若說有誰能跟你，做腦門內的直接溝通，那只有跟你有契約從屬關系的人、獸、器，才有辦法做到這件事。

　但那也是平等契約，或者對方為上的契約模式，才辦得到。

　定訂契約這種大事，柳定定當然會記得一清二楚。她跟小紅公子、畢修、汲雷之間的契約關系，都是主從關系。她是主子，另一方為臣仆。

　唯一弄得不清不楚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跟仙土盆間的關系。仙土盆跑到她丹田裡居住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先問過她的意見。

　理所當然地，它就跑進去了。因為這樣能瞞過別人的耳目，自己當時還挺高興的，一點都沒有思考過契約關系的問題。

　自己和仙土盆究竟是什麼關系。它平時還挺聽話的，但不時會因為升級而出一些蛾子。這次再取得聯系後，一定要弄清楚仙土空間和仙靈空間究竟和它之間的關系，是什麼狀況。裡面的空間會不會在它哪一次的升級爆掉呢?

　若是裡面的人會被爆出來而已，那可能還好。若是所有東西像沙塔一樣流失掉，那哭都沒地方哭了……

　一直以來，柳定定都覺得，自己應該是仙土盆的主人，但現在，她真的不確定了……她和仙土盆之間，究竟誰上誰下?誰主誰次?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要是自己連自由權都沒有，那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韓默呢！

　“難道真是……”

　有了這個猜想，柳定定顧不得誰主誰次的思考，心中充滿著驚喜。要是能直接對話，那這次的煉器，有望在不傷害裡頭空間的情況下，成功完成，時間也能大大縮短。

　更重要的是，有一個以仙土液為身體的器靈存在，就能在極大的程度上，避免仙土盆出現不可逆的傷害性煉製。

　任何的器靈，都不會允許退化出現。在自己失去直接聯系的情況之下，有器靈來指引，是最好的情況了。

　當然，器靈直接將意識分享給自己，那更好。但是初見一個陌生人，你跟他說，“相信我的人品，一切聽我的。”

　你覺得對方會相信嗎?

　這幾天，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等來了與仙土液溝通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這個機會。柳定定努力平撫心中的激動，正準備開口與器靈來一段友好的溝通，但是她實在低估一個器靈能夠聒噪的程度，天啊！這世間有沒有長舌靈這個名詞！

　“……你聽到了?你真的聽到我在說話?真的真的真的聽到了！哇哈哈！我終於可以不用再自言自語了！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多孤單嗎?我終於可以不用一個人了！以後你就負責陪我、寵我、愛我。”

　這聲音從最初的狂喜，說到後來，似乎有無盡委屈湧上心頭，聲音竟然能令人感受到在哭泣。他身邊放著一壘有他身高數十倍高的書籍。

　柳定定眯著眼睛看去，發現竟然是各種各樣的小說、傳記、故事書，其中最多的，竟然是各種言情小說，還都是那種色情肉文。

　各種露骨的書名，看得柳定定心驚膽跳。他那萌翻人的長相，實在難以跟這種色情刊物結合在一起。

　器靈不是應該像白紙一樣，純白無瑕。任由旁邊新認識的主人，隨意打造嗎?怎麼一開始就那麼有個性。那她這個主人，還要怎麼教育他?

　一個人的性子定了下來，要讓他改，得花無數的成本，都難以見效。

　難道是他前任主人教他這些東西的?真是罪過。

　仙土盆應該有前任主人吧！

　柳定定回想起自己撿到仙土盆的那處井底，那裡明顯就是一個人躲藏的地方。

　只是，一個人哪裡不好躲，偏偏要躲在那陰暗潮濕的地底呢?

　不見天日的日子，應該很不好受吧！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任何東西，持久之後，就會產生倦殆，新鮮感永遠是驅動人類前進的重要道具。

　坐久了會病，站久了會酸，跑久了會喘，人的生活必須不斷的交替調和。

　天氣也是，若是沒有陰晴圓缺，那人們的心中，就會彷佛若有所思。有些人甚至會因此而感到抑鬱。

　那前任主人也沒陪這孩子說話嗎?

　……孩子！

　她是幾歲撿到仙土盆?那時，仙土盆所存在的環境，看起來就是經過無數個年頭……活那樣久的人，還能只是個孩子嗎?

　柳定定再次看向那高高的書堆。想要把那些書看完，一個平凡的孩子，都能夠長大了。

　那孩子，可不管柳定定現在的心思，就算他真的能懂柳定定心裡的想法，他也不管。

　那無盡的委屈，無盡的埋怨，都包含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中。他隻想要讓自己的哀怨，讓別人知道。他要一個陪他不走的人。

　無盡的歲月只是看，總於在今天，他喚到了一名聽得懂他說話的女孩。

　柳定定也想哭。

　對女人而言，外表的美麗與生命幾近等同。爲了觸及仙土液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意識，她可以說付出了所有心神。身心受創嚴重，是柳定定現在的寫照。

　她很怕，韓默會丟棄現在的她。只不過，在更大的恐懼之下，她此時可以不去想及這一切。

　至少，這身焦黑如炭的皮膚，目前就沒看見可以變回的跡象。想到男人談及女人會讚美的一切。柳定定就自慚自穢。男人看人，永遠是從外表入手。

　外表順眼了，才會想及其他。兩個人若不是同時老去，男人見到女人容顏的衰變，都會感到心驚可怖。

　柳定定當初可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修真者竟然也有恢復不了的傷口。以前雖然聽說過，但真沒聽說過這麼慘的狀況。這完全不符合修真者靈氣充盈的身體能自我恢復的法則。

　“你知道嗎?我好孤單，好孤單。我就一個人，獨自關在一個小空間，天天等著有人跟我說話。但是從來沒有人看見我，或聽我說話。不但沒有人，連一個生物都沒有。我只能一直看著外面，各種景物的變幻，努力的學習，自我安慰著。免得自己太無聊！但現在我不怕了，你會陪我吧！”

　這聲音啜泣著、哭訴著，漸漸地在柳定定的腦海了出現了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個半大小子，看起來有十二、三歲大小，板起面孔是，顯現出成熟老成。掉起眼淚來，卻像剛出生的萌物。

　只是這樣的萌物，竟然讓柳定定興不起任何同情心。

　“你看的到我。只有你看得到我。我也不嫌棄你長得醜，全身像焦炭一樣。我決定收你做大老婆了。以後你看誰順眼了，就幫我收進來，做我的二老婆、三老婆、四老婆。反正多多益善。”

　這孩子，說話像連珠炮似，一開口就沒個停頓。而且越說越不像話。

　那可愛的外表，愈看愈不是味道。怎麼這話說得跟糟老頭一樣。聽了就令人火大！

　不過這孩子說的話，還真不能無視，雖然大致上已經猜出對方的身分，但是柳定定卻決定裝糊塗。要是對方以婚姻作為條件，才讓自己可以見韓默，那可就慘了。

　仙土盆器靈，彷佛想要將自己的想法一口氣講完，一點都沒有要得到柳定定意見反饋的意思，再加上這孩子說的如行雲流水，根本不帶喘氣的。柳定定一直插不上話去問韓默的狀況。

　不過，柳定定聽著聽著也入了迷。這孩子所說的內容，不帶重複，有許多還是古老的傳說故事。

　聽起來，自己接收的仙土盆，能變成現在這樣子，是經過無數先輩努力的結果。

　原本，它只是天地初生之際，精華薈粹而成的天壤石。

　最起初的功能，就是過濾出靈液。這是天地間最精華的靈氣種子。

　空間的出現，是後來某一代主人，覺得這靈液滴落，太過浪費，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另一件神物，天空石。

　然後，這一代強大的修真者，將天壤石和天空石強硬地結合在一起。

　不得不說，這位先輩，真的很沒有美感，還有藝術天份。

　因為這位先輩對於煉器也不是很精通，這一次的煉器，其實留下很多隱患，也讓天壤石和天空石的很多功能，不能完全發揮。

　所以仙土盆的本源意志，就一直想要突破，改進。

　不知何時起，器靈誕生了。這個本源意志也被繼承了下來。它也就一直處於收集各種資料之中。更重要的是，它大部分時候，都不在自己的本體裡面。

　這也解釋了這些書籍的來源。

　竟然是它到處收集來的。

　這一次，它感受到自己的本體又出現了變異，有望提升，為了怕煉器者亂來，他從另一個界域，直接抽離，回到了本體。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樓終究沒有燒起來，但是溪溪和小紅公子卻急瘋了。

　但火焰的能量卻阻止了他們前進的腳步。

　他們不知道，在火焰的包圍中，柳定定是否依然完好。

　不過，柳定定和小紅公子之間有契約關系，倒是讓他能感到安心。因為，柳定定若死了，他現在不是功力全消，就是共赴黃泉了。

　這比任何愛情的諾言，還更為有效，鐵定能不離不棄。

　最後還是小紅公子勸服溪溪，讓她不要太過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