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霓裳聽得眼界大開,驚奇無比:“魂族?是魂魄的‘魂’?”
容蘇頷首:“相傳邊民各族雖無立國,但其中亦有擁戴,便是魂族。魂族女子天生便有織魂之力,但織魂之力分兩等。一曰補魂,二曰祭魂。祭魂之術非天生魂力極強者不能習練,極為難得。故而,但凡能習練此術者,皆為族中祭司。”
沈霓裳還是不能理解:“何為織魂?何為祭魂?難道這種術法可以對人的魂魄有用?”
“人生而有魂魄,三魂七魄皆全,人便無憂安然。魂魄乃魂絲而成,若有缺失,抑或是雜亂,便會生恙。魂族女子能見魂絲,故而能織補修複。此為補魂之術。”見沈霓裳聽得專注的模樣,容蘇微笑:“而祭魂者,據聞能在人故去後,尋到未曾散去離去的魂魄,與其溝通。其中似乎還有其他妙術,不過這些就是其族中隱秘,非外人所能得知。我所聽聞的便是這些,也不知有無錯漏之處。”
“太過神異……真想親眼見見。”沈霓裳聽得向往不已,隻覺歎為觀止。
難怪各族會擁戴魂族為首。這樣神奇的能力,簡直超出她想象的不可思議。
“只是魂族女子才有這般能力麽?”她又問。
容蘇點頭:“據說是因女子體質為陰,魂魄亦為陰,故而方能溝通。不過究竟如何也難以說明,各族皆不同,如嬉人族,也是女子才是天生神力,男子卻另有不同。而玉族則獨有男子才有識石之能。而其他族,也有全族皆有天賦,並不分男女。”
沈霓裳點頭,若有所悟:“這樣說來,並非邊民罪不可恕,而是懷璧其罪。”她驀地生出個念頭:“先生,你說我若是去邊民族地,這個主意成不成?”
容蘇被她這乍然一問,一時怔住。
沈霓裳卻愈想愈覺可行:“邊民被欺壓三百年,如今定然躲入無人處。我不能入城,但也不能獨自生活。若是尋到邊民族地,興許……可以一試。”
“你打算如何尋找?”容蘇回神過來,問她。
沈霓裳問他要筆墨。
容蘇雖不明白她此舉何意,還是取了出來。
沈霓裳看了看硯台,又看了看容蘇拿出的幾支羊毫,取了最細的一支,在鋪開的紙上慢慢繪起線條。她繪得很緩慢,一面繪一面回憶,偶爾也會停下來,思憶片刻。
兩刻多鍾後,一副完整的地圖呈現在容蘇眼前。
容蘇的目光從地圖上的山川、河流、湖泊、海域、海島上慢慢一一滑過……不禁動容。
“這是——疆域圖?”他問。
雖然筆法並不流暢,但這的的確確是一張極其珍貴且極詳盡的疆域地圖。地圖中許多地方,甚至連他也不曾聽聞。
可他卻絲毫也不懷疑,這張地圖的準確性。
自初相識,他便知曉這個女子不同。
她的眼神同她的年紀不符,她的談吐同她的衣著不合。
她抱私心而近,他該遠離的,但他卻未曾拒絕。他想,或許是寂寞太久,又或許,這個少女眼中的那抹堅韌……打動了他。
同她說話很輕松,她極聰慧,不會使人為難,有時甚至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便明白一切。這些種種,使得他面對她時,亦愈來愈心懷怡然。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亦愈來愈放寬界限。
本能的,他覺得她值得這份信任。
可在這一刻,他慶幸,原來自己並無看錯。
眼前的這份地圖可謂價值千金,
何況,她甚至是在他跟前毫無避諱的親手繪製而成。 人力有限,窮極一生也未必能走遍天涯,這樣的一份囊括七國的疆域地貌圖,可謂連城之義。
心中的動容釋然未曾在面上呈現,面前少女面容上洋溢起一抹難得的小得意,同他笑吟吟自傲道:“七國疆域皆在其中,但邊民族地也定在這地圖其中。只要一一排除,想必也未必難尋。”
容蘇輕輕笑,雙眸似水溫柔:“你怎知邊民定會接納於你,你要知道,如今的邊民已非三百年前,兩者可謂仇深似海,即便邊民中有心善心軟者,恐也諸多忌諱之處,你如何能取信於人?”
沈霓裳隻嫣然一笑:“我也沒想過一定能成,不過,事已至此,敢想敢為方有成功之望。若一開始就自我否決,那便一分希望也無。我從前只能從書中看山川地理,看世間百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如今不得不行,也未必是件壞事。人生不過百載,年幼懵懂難行,年老耄耋難動,余者不過數十載。”她微微仰面,唇畔淺笑淡然,目光不自覺投向那無垠天空,“人一生,時時循規蹈矩不免太過無趣,總要做一些不該做不敢做卻想做的事。”
少女雖是穿的錦,但卻是最下等的質地,淡粉色澤微微發舊,一頭素發垂落襟前,通體無飾,隻圓潤粉粉的耳珠下垂著一對顫顫搖晃的白玉珠耳飾。可此際看那面龐卻晶瑩得似熠熠發光,雙眸亦自信明亮之極!
風過櫻花瓣落,飄飄灑灑,落於她肩頭髮間,霎時生成一幅人景合一,不忍驚擾的畫布美景。
容蘇靜靜凝視無言,心想,我確不如她。
重生多日,沈霓裳從未說過這樣多的話,也從未想得這樣深遠層次。而這些話在她來之前,也從未在她心中產生。
可面對容蘇,她似乎發現了一個更深更真更想要的自己。在這一刻,她亦是心神震動。我原來心裡真正的想法,原來是這樣的。
她這樣想。
這一刻,她忽覺心神安定。
前些日子,包括前數個時辰,那種焦躁那種不安,那些不能腳踏實地的感覺,統統沒有了。
“這圖可是首次繪製?”看她方才並不熟練,容蘇如是問。
沈霓裳以為他問的是其他意思,便笑回道:“我自幼便記憶甚好,只要我想記下的東西,只需用心看過一遍,便能全部記住。這圖應是無錯,原圖我看過許多次。不過我少用毫筆,故而不太習慣。若有適合的工具,當能更細致精確些。”